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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尚有一絲微弱的餘溫,眼睛是閉著的,臉色泛著白,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唇角微微往上揚著,她是心甘情願地含笑赴死。
陳星河和周宇塵不會殺害無辜,許潛把許小婉錯認成蘇瑤動了手。
許潛不敢讓村民們知道他殺了許小婉,才會讓他們都回去。
許嘉海看了看眼前早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的許小婉,蹲下來,握住她漸漸涼下去的手。
許小婉的身體已經慢慢開始變得僵硬,她的手攥得很緊,手心緊緊攥著一個東西。
許嘉海聽蘇瑤說過,她搜過許小婉的房間,在她的枕頭裡面摸到像是紙張一樣的東西,沒來及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許嘉海把許小婉握緊的手指鬆開,看盡一張摺疊起來的紙。
紙張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已經被摩挲得起了毛邊,上面是雲江晚報上的一篇新聞報導,《法治人物:面對面採訪市局法醫主任許嘉海》
報導是中規中矩的模板,大量篇幅在讚揚他的職業精神,說他是替死者說話的人,是正義的使者,手上的解剖刀是懲惡揚善的一把利刃。
配圖是他的一次工作現場,屍體高腐,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防護衣,戴著手套,跟幾名刑警一起站在屍體前面。近處是黑黃色的警戒線,不遠處停著幾輛警車。
報紙上的發稿時間恰好是許小婉離開雲江的前一天,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不是醫生,是法醫,是個警察。
她看見了樹林小溪邊顧夢被槍殺後留下的那半個帶血的甜甜圈,她什麼都知道,還是把他和蘇瑤帶進了村子。
許嘉海看著許小婉,幫她把眉心的血跡擦掉,又把她身上的毯子往上面拉了拉,讓她趴在桌子上,就跟睡著了一樣。
等事情結束了他就幫她找一個好地方,乾淨一點的,在開著黃色和白色的小花的地方埋葬她。
裡屋傳來響動,許嘉海轉身走過去,輕輕推了下門,發現門被從裡面反鎖了。
他從客廳出來,繞到窗邊,鼻尖的血腥味濃得幾乎把人的呼吸堵住,陳星河滿身是血,身上也早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陳星河坐在地板上,懷裡抱著已經閉上了眼睛的周宇塵。許潛渾身是傷地靠著牆,咧開嘴巴,發出古怪的「嚯嚯」的笑聲。
陳星河把周宇塵抱到牆邊,讓他靠著牆,搖搖晃晃地起身,彎腰抱起地上的一盆小雛菊,放在周宇塵的屍體旁邊。
許嘉海看著陳星河,他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那樣悲慟的神情,他的眼底滿是血色,跟臉側的血跡連成一片,整個人沐浴在一片血色中。
許嘉海一直以為陳星河給自己起的臥底代號名字,暗夜·血玫瑰,是他犯了中二病鬧著玩的。
他早就知道許潛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也知道自己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他是粉色浸在血水裡鑄就成的血玫瑰。
許嘉海想到跟蘇瑤從鄉里坐車過來的路上,她從包里拿出來一個粉色的信封,說是陳星河給她的,裡面是他給她物色好的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讓她等他死了就去找信封里的男人。
他連蘇瑤的後路都給安排好了,可見他也沒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活著出去。
儘管許潛這個大boss已經奄奄一息,好像都不需要用力,只要輕輕碰他一下他就會死掉。
但誰都知道,這個老怪物沒那麼容易死,反而越是瀕臨死亡,他身上那種困獸猶鬥的癲狂和危險的氣息越濃重。
整個房間像充滿了某種高密度的可燃氣體,只要一個火星子就能引發劇烈的爆炸,將整個世界毀滅掉。
陳星河拖著帶血的腳步,手上拿著一個被鮮血浸染得看不出顏色的陶瓷碎片,一步一步往許潛身邊走去。
許嘉海喊了陳星河一聲:「蘇瑤讓我轉告你,她很好,讓你好好活著,回去找她。」
聽見蘇瑤的名字,陳星河緩緩轉過頭,看著站在窗外的許嘉海,聲音沙啞苦澀:「會的,我會活著回去找她。」
角落裡,許潛發出一聲魔鬼般陰森可怖的低笑:「我的小婉死了,你們都得死,沒有人能活著走出這片林子,哈哈哈!」
陳星河抬起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痕,他手上的血太多了,不光沒把嘴邊的血擦掉,反而讓臉上的血痕更重了。
陳星河對許嘉海說道:「把人質救出來之後就給王副局發信號。」
許嘉海皺了下眉:「可是你......」
「不用管我,」陳星河轉頭看了許潛一眼,緊緊咬著後槽牙,眼裡透著一股狠厲和決絕,「我跟他有點帳還沒算清楚。」
跟蘇瑤一樣,許嘉海也必須以大局為重,他看了看陳星河,把防身用的解剖刀扔了過去:「你拿著防身,活著回來!」
說完消失在了夜色中。
許嘉海走後,陳星河拿著解剖刀走到許潛面前,用滿是血痕的手拽著他的衣領,從他口袋裡掏出那隻五萬塊錢的浪琴手錶,起身撕了塊乾淨的窗簾布料把手錶包好放在自己的口袋裡。
許潛咧開嘴巴笑了笑,聲音粗啞地說道:「想知道那個警察是怎麼死的嗎,過來,我告訴你。」
陳星河走過去,抬起腳,把許潛的手腕踩在地板上,腳尖像刀子一樣在上面碾了碾。
「嗷」的一聲,老怪物發出一聲慘叫,額頭冒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