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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塵笑了笑,像一個調皮的六七歲的小男孩,把自己的頭在夏若檀的手心蹭了蹭。
「這二十一年,辛苦你了,」夏若檀朝陳星河伸出手,「你很想媽媽吧,媽媽帶你走。」
陳星河微笑著,在半空中接住夏若檀的手,跟著她和周宇塵往前走。
這是一個類似於隧道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出口處亮著光,那光並不刺眼,很柔和。
遠一點的地方,他看見了他的親生父親和養父,他們在對他微笑。
更遠的地方,他看見了很多人,那個漂亮善良的高二女生蔣真真,抱著洋娃娃的梁小寧,手牽著手的范霞和小風,蘇思言的奶奶,許小婉等等。
周小妍沒在裡面,看來那丫頭還沒死。
陳星河被夏若檀牽著往前走,一直走到隧道的盡頭,再往前一步就能踏進那道白光。
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
夏若檀轉頭看著陳星河,溫柔地對他笑了笑:「就要到了,怎麼不走了?」
陳星河看著眼前的白光:「我有樣東西忘了帶走。媽媽,你在這等著我,我回去拿。」
他倒退著往回走,一邊戲謔地笑了一下:「那個誰,陳江,高磊,你們不會為了我媽打架吧。」
周宇塵笑了笑,一雙桃花似的眼彎了彎:「讓他們打去吧,反正媽媽最喜歡我。」
陳星河心想,真好,這裡的世界真好,親人們都在這兒。
他朝他們揮了揮手:「等我,我馬上回來!」說完朝著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夏若檀拉了一下周宇塵的手:「走吧,小寶。」
周宇塵有些不解:「不是要在這裡等哥哥嗎?」
夏若檀往陳星河消失的地方看了看,目光留戀地說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心跳回來了!」許嘉海跪在陳星河身側,不斷按壓他的腹部。
蘇瑤摸著陳星河的臉,叫著他的名字:「陳星河,醒醒,求求你了,醒過來!」
「咳......」陳星河的喉嚨里湧進大股空氣,他緩緩睜開眼睛,張了張嘴,「我,我回來拿個東西。」
他帶著滿身的玻璃渣子,從一片血泊中掙扎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蘇瑤之前住過的房間裡走。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在失血昏迷,重要器官受損,後腦骨頭幾乎被擊裂了的情況下站起來的。
他身上的傷口太多了,蘇瑤不敢碰他,怕一碰他就會碎掉,再次在她面前失去心跳。
她看著他在院子裡亂撞,連客廳大門都找不到,他的眼睛好像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她跟在他身側,虛扶著他,邊哭邊說道:「你要找什麼,我去幫你拿,求求你,別再動了。」
陳星河的視線一片漆黑,他憑著記憶,摸索著進了蘇瑤的房間,摸到她的床頭邊,找到她隨身帶過來的背包,拉開拉鏈,拿出那封他留給她的淡粉色的信封。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得把這個信封帶走,不能被她看見,不然她會死的,會死的!
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朦朦朧朧,走到院子裡的一處火苗前,把手上的信封扔進了火堆。
做好這些,他的最後一絲力氣也用完了,閉上眼睛倒了下去,再次陷入生死未卜的昏迷之中。
信封並沒有被燒完,燒到一半滅了,蘇瑤拿起信封,一張被燒了一半的照片從裡面掉了出來。
照片上的人是陳星河,顏色是......沒有顏色,這是一張黑白遺照。
蘇瑤站在原地,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下來,沒了聲音也沒了顏色,她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那些男人都不好,他們都不適合你,萬一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打開這個信封,裡面有一張照片,那是我給你物色好的男人。」
「什麼叫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沒有這種萬一。我不要你給我物色什麼男人。」
「等你一翹辮子,我就象徵性地給你守兩年寡,然後拿著你留下的巨額遺產,用你的錢包養七個八個小情人,一周都不帶重樣的。這可是我的終極人生理想,你忘了嗎?」
「你敢?!」
「他們七個人,要有一個聲音像你的,一個眼睛像你,一個耳朵像你,一個嘴唇像你,一個身形像你,一個吃起醋來像你,一個笑起來起來像你......不然我活不下去的啊,活不下去的!」
「活不下去就去找他。」
「好,等你死了我就打開這個信封,我去找他。」
蘇瑤看著手上的黑白遺照,活不下去就去找他,他這是讓她給他殉情!
還有更早一點的時候,在柳河村的船上,她生日那天,一朵巨大的粉色玫瑰在蒼茫的海面上熱烈綻放。
他在她眼底刻下一段詛咒:「遲早有一天你會愛我愛得死去活來,你的眼裡心裡都是我,我活著你視我為此生唯一最愛,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他死了她也活不了。
蘇瑤彎下腰,嘴唇貼在陳星河耳側,聲音低得像是要沉進地獄:「陳星河,你聽好了,你要是敢死,我就去找你。」
她緊緊攥著他的遺照,神色冰冷地看著昏迷中的他,愛極也恨極:「如你所願。」
——
半個月後,同雅醫院十八樓的病房裡,七上八下站在病床邊,一臉愁苦地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