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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頭的婦人把蘇瑤叫過來,給她梳了一個公主頭。兩邊的頭髮編成鬆軟的辮子,扎在腦後,上面別著一個小雛菊發卡,下面的頭髮散下來,披在肩後。
她的頭髮像夜一樣黑,鋪在一片明黃上,兩種顏色互相撞擊,熱烈得像午後陽光下盛放的雛菊。
上午十點鐘,喜慶的樂聲由遠及近,一行人從村西頭走了過來,為首的是穿著一身大紅色喜服的陳星河,一旁是穿著粉色襯衫的周宇塵。
蘇瑤從院子裡出來,站在大門口往陳星河的方向看過去。
他看見她,微微怔了一下,視線便粘在她身上撕不下來了。
兩人隔著喧鬧的鼓聲和人群對望,蘇瑤從來沒見過陳星河穿大紅色的衣服,他的皮膚很白,頭髮和眼珠漆黑,血一般大紅的衣服把他襯托得像個妖孽。
蘇瑤作為女方的親朋好友,站在門口,跟其他人站在一起,問新郎討要紅包,給了紅包才能進門接到新娘。
蘇瑤沒有玩鬧的心思,連演都不想演,滿心都在盤算警方的行動。
剩餘的心神在陳星河身上,她的視線略過那抹大紅,停在他的嘴唇和凸起的喉結上,莫名想到了圓房兩個字。
陳星河身旁的人在發小紅包,他自己沒動,垂手站著,神色清冷。他從踏進這個村子的第一天就是這樣,懶得演戲,不跟任何人親近,看上去比這些殺手們更冷血。
只有在看著蘇瑤時他眼裡的冷意才會融化,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無論在什麼情境下,他看見她時唇角都會忍不住地微微上揚。
下午五點鐘,夕陽西下,天邊涌動著大片大片燦爛的晚霞。
霞光似火又似血,鋪在遠遠近近的叢林山脈上,將半邊天都染紅了。幾縷橙色的強光穿透雲層,砸在村子大大小小的青磚紅瓦上,像利刃自天穹之上斜射下來。
蘇瑤走進宴會廳,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中間坐著的是村民,角落的三張桌子坐的是人質。
人質的年齡大小不一樣,最小的三四歲,大的十三四歲,大多數集中在十歲以下。他們很少有機會被放出來,神色有些惶恐。
蘇瑤往主桌上看過去,許潛坐在主位上,身上穿著一件米色對襟衫,乾癟蒼老的臉上帶著微笑。
這個殘忍嗜血殺人無數的老殺手有著出乎尋常的敏銳,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轉頭看了蘇瑤一眼,等她走過來,滿意地笑了一下:「你穿這身衣服很合適。」
蘇瑤挑了下唇,沒說話,視線盯著許潛脖子上那一大片醜陋可怖的疤痕。
許潛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聲音沙啞:「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嗎?」
蘇瑤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直到許潛扯著唇角說道:「是被人咬出來的,你見過啃人肉喝人血的人嗎?」
許潛笑了笑,臉上又干又老的皺紋讓他看起來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然而也僅僅只是像。
蘇瑤坐下來:「你既然知道陳星河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還敢把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他,就不怕他一刀把你的女兒宰了嗎?」
許潛看了看蘇瑤身上明黃色的裙子:「知道我為什麼不選周宇塵嗎?」
「跟周宇塵不一樣,陳星河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親手撫養的孩子,他就算恨死我也不會對無辜的小婉下手。」
蘇瑤緊緊咬了一下自己的後槽牙,的確,這個老瘋子一個字都沒說錯。
晚上六點半,天已經全黑了,整個村莊沒入黑暗,大紅的燈光隱在其中。
蘇瑤走到門口,抬眸看了一眼村子外面茂密的樹林山巒,她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埋伏著大約五百多名專案組警察、武警、森林警察。
王副局的指揮車就停在十公里外,只要她、許嘉海、陳星河中的任何一個發出信號,警方就會按計劃包圍這裡。
蘇瑤轉身往宴會廳里走,伺機尋找把人質轉移到安全地點的辦法。
幾乎全村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這裡,硬搶明顯不行,搶不過,也太危險。
最好的時機應該是喜宴結束之後,人質被押回囚禁地點的路上。
蘇瑤默默觀察了一下,看押人質的一共五個人,手上都有槍。她在思考,怎樣才能悄無聲息地把這些人質救下來。
許嘉海正站在門邊一口一口地抽菸,蘇瑤走過去,低聲問道:「有辦法嗎?」
許嘉海吸了口煙,轉頭往舞台一側看了一眼,那是許小婉的方向:「我試試吧。」
他提前準備了一包香菸,在菸絲里放了藥粉,人吸進去後會陷入昏迷。
這裡的人對外面來的人的防備心很重,絕不可能收他的煙。
但他們不會從來不會拒絕許小婉。
許嘉海摁滅菸頭,轉身往舞台的方向走了過去。
村子裡的喜宴流程很簡單,加上陳星河極其不配合的態度,本就簡單的流程變得更簡潔了,新娘給長輩們敬個酒遞個煙,儀式就算完成了。
人質們不會被留到最後,喜宴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他們就該被帶走了。
五名負責看押的村民帶著人質們走出宴會廳,準備沿著小路回囚禁地點。
許嘉海一直站在許小婉身側,作為女方的朋友陪在她身側,看她敬酒遞煙:「怎麼有人提前離場了,給那幾個人敬過菸酒了嗎?」
許小婉往大門口看了看:「沒有,我爸說他們要照顧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