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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痛苦孤獨與悲傷之後,終於有一種正面的情緒眷顧了他。
青年學會說話的速度很快,人偶也不知道為什麼,保持著現在的狀態很久,久到他以為人偶會一直這樣存在著。
他同時也這樣渴望著。
渴望,是他學會的第四種情緒。
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人偶會沉默的抱著他的頭,攬在人偶的懷裡,指尖穿過他長如鴉羽的黑髮,像一幅美麗的畫卷。
最後,他無師自通的學會傾聽人偶一聲一聲沉穩的鼓動著的心跳的聲音,並且摟住人偶的腰。
他忽然就覺得沒有那麼難受了。
人偶並不只是教他語言,還會再他難受的時候親吻他的額頭,在他痛苦的時候撫平那些傷痛,人偶教他如何分辨那些莫名的情緒。
但是鮮活的人偶並非是一直存在。
第一次的消失,是在人偶詢問他名字的時候。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眾神有時會叫他“精靈之子”,偶爾也稱呼他為“代行者”,或者是跟著大陸的生靈,稱呼他為“夢魘”,但更多的時候,是沒有稱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並不想告訴人偶這些稱呼,於是他說:“我沒有名字。”
鮮活的人偶消失了,只殘留了一個空殼。
他有些恐慌,難道他說錯什麼了嗎?
但他慶幸的是,那個靈魂在不久之後又回來了,在他最為忐忑的時候。
之後靈魂的每一次消失,他都充滿了對於下一次見面的期待,像是草原里初生的野草,連綿不盡。
那個靈魂告訴他,他可以稱呼他為“陣”。
陣很神秘,總是斷斷續續的出現,有時停留的時間會長達好幾年,有時卻又短暫地如同朝暮。
但他並不會覺得無措傷心,因為他知道,陣是會回來的。
用大陸上生靈的話來說,等待也是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只要還能等待著,他所期盼的存在便還能回來。
他曾經試過在陣不在的時候傾聽那具空殼人偶的心跳聲,明明應該是沉穩鼓動著的心跳聲卻像是機械,冷冰冰的。
有一次,陣說想聽他彈奏豎琴。
這令他犯了難,因為他並不會彈奏豎琴。
當他睜著眼睛告訴陣這個事實的時候,陣卻笑了出來:
“那就去學吧,你會喜歡豎琴的。”
他開始委委屈屈地學起了豎琴,但是很快,他便沉浸在了豎琴帶給他的樂趣之中,他很喜歡豎琴的音樂,似乎在豎琴純淨空明而遼闊的音色中,他能見到另一個不曾存在的自己。
當他學會一些曲子之後,就在這座有了些許生氣的宮殿裡,他第一次給陣彈奏了豎琴。
那是他在大陸上找到的樂譜,是一首歌頌自然的曲子。
朝露的浮光掠影中旭日初升,墜兔收光的擦肩而過是屢變星霜,自然之美浮翠流丹,那是杏雨梨雲、霽月光風。
他感到快樂。
但喜悅之心並不能長久。
每一次前往大陸執行神諭回來之後,他的心底都會蒙上一層陰霾,大陸上的他感受的最多的是畏懼,他們畏懼死亡,畏懼苦痛,自然也畏懼他。
他比天災還要令人避之不可及,他是受到厭棄的存在。
陣說,每一個誕生智慧的生命,都會本能畏懼死亡所帶來的的威脅,既然智慧生命抗拒遠離他,那便試試沒有靈智的生靈,或許,它們會喜歡他。
他猶豫了很久,並不想嘗試期待之後的又一次失望。
後來,他在深淵與大陸的交界處發現了一片森林,不知為何,這片森林明明生機卓著,卻沒有任何有靈智的生靈存在。
他想起了陣的話。
一念之差,他降落在了森林裡。
降落的地點,正好有一隻正在吃草的白兔子,長耳朵一抖一抖的,費勁的扒著草,小小的三瓣嘴努力將草咽下去。
這隻兔子發現了他,愣愣抬起頭來,紅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他開始恐懼,他想要離開。
但這隻兔子卻忽然蹭到了他的腿邊,半站起來,發出“嘰”的一聲。
他注視著這隻兔子,慢慢的蹲下來,試探性的摸上了這隻兔子柔軟的脊背。
不知不覺的,他的臉上溢出了生平的第一次微笑,如初升的朝陽,光彩奪目,眼中倒映著森林的湖水,柔光乍泄,如飛燕在湖面上輕輕一點,便勝卻人間無數驚鴻。
更多的動物來到了他的身邊,滿眼好奇的小熊,輕盈跳躍的梅花鹿,嘰嘰喳喳清脆唱著歌的鳥兒也停留在了他的肩上……
他為此感到難以言喻的快樂。
這片無名之森成為了他忘卻一切的棲息地。
他想帶著陣一起來這裡。
當陣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眼神微亮的告訴了他這個消息,但是陣卻說,他出不去這座宮殿。
青年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他想找到能帶人偶出去的辦法,但這件事,是絕對不可以被眾神知道的。
他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他偶然間從神侍那裡聽說過一個秘聞,龍族族地的結界是不允許異族進入的,但有一類存在例外。
他們是龍族的異族伴侶,利用一種秘法,可以同化伴侶和龍族的氣息,通過這種方式自由出入族地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