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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幾乎不該出現在正常人臉上的神情。
平靜、空白、冰冷而了無生氣。
就連人偶, 恐怕都比她要生動。
不過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很快就被覆蓋,少女微微垂下眼眸,讓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 扯唇淺笑:“……不要做多餘的事哦。”
灰原哀抿了抿唇,帶著敵意與警惕的目光觀察著這兩個男人。
——很顯然, 現在的阿月本來就不豐富的耐心上限更低了,而這個看起來又憨又壯的警察有些吵到了她。
可阿月為什麼要救他?
她不是傻子,阿月也沒有想瞞她的意思,這麼目的性極強的舉動,從加快步速到神乎其神的救援,根本就是算好的,她看得出來。
他到底有什麼價值值得阿月冒險去救??
她緊咬後槽牙,看到對方身上滴下的鮮血,幾乎快繃不住表情。
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聽說姐姐出事時的那段時間——好在後來她發現姐姐是被人救走了,她直覺和阿月布下的棋子有關,只不過還沒直接開口問——而現在,她最親近的人之一卻在她的眼前受傷。
……她還是不夠強大。
如果她強大到足夠讓阿月依靠,阿月就不用為了得到什麼東西而讓自己受傷。
望月弦沒注意灰原哀的心理活動,她注視著焦急而擔憂的兩個警察,冷靜的眸光下有什麼一閃而過,接著,她漫不經心般地抹去側臉的血跡,輕聲道:“兩位還是現在就離開這裡比較合適呢。如果能忘記這一切——”
她毫無感情波動地彎了彎眼眸:“那就再好不過了。”
伊達航微愣。
【請離開這裡】……
這種讓大腦幾乎空白了一瞬的似曾相識之感,是怎麼回事?
“不行,你受了傷,必須先止血,”旁邊的高木涉有些著急,看她就像看一個叛逆的高中生,“有專業醫生檢查後才能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什麼危險的地方——”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突然感到後頸傳來勁風,接著徹底不省人事。
在昏迷倒下前,他注意到同樣向下倒去的伊達航,與出手的那個人攔了他一下,不讓伊達航摔得太狠的動作。
這個人的到來連灰原哀的感知都沒有察覺。
他就像是月光和空氣般靜謐而無聲無息,與周圍的夜色完美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剛剛他主動出現,灰原哀根本不知道這裡什麼時候竟然還多了一個人。
警惕和戒備一下子炸開敏感的神經,她下意識就想要將受了傷的少女護在身後,就見到一身黑色衣裝的男人兜帽下露出的下半張臉上,勾起一個有些無奈,又很是溫和的笑容。
“歡迎回到東京,望月。”
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聲音。和出手時的利落狠厲截然不同。
“你也才回來沒多久不是嗎?”銀髮少女偏了偏頭,目光落在灰原哀身上:“小哀要保護我嗎?好感動——不過,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哦。”
灰原哀有些遲疑:“……你們,認識?”
“嗯。你和你姐姐很像。”
男人不帶一絲惡意地說,仿佛只是好心地提示了一句。
灰原哀瞳孔驟縮,猛地抬起頭:“你——”
他怎麼認識姐姐?
那麼,救走姐姐的人——
“這裡不方便聊這些。”男人對灰原哀快速說道:“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找你,你現在向東很快就能遇到,我想你可以找到合適的藉口。”他溫和地笑,話語卻很有力:“我會照顧好望月的。但如果帶你一起離開,會比較麻煩。”
灰原哀當然知道對方說的話有道理,她看向望月弦,銀髮少女還在好奇自己身上流動的鮮血能流出什麼軌跡,注意到她的注視,便眨了下眼睛,對現在發生的一切毫不感到意外。
“……”
灰原哀選擇了相信她。
女孩最後再看了一眼戴著兜帽的男人,抿了抿唇,轉身快步向東離開。
“現在,我們該說說你的事了。”男人溫和的音色涼了些許:“你前幾天打電話讓我連夜飛回東京,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他差點被氣笑:“我的上級,你管這叫驚喜?”
“……”糟糕,景光生氣了。
她以前可從來沒聽到過對方用這種語氣稱她為“我的上級”。
剛剛出手拯救了她的耳朵的男人,就是五年前她救下的黑衣組織臥底諸伏景光。由於她的易容是有時限的,而她冬眠之後就不能再負責對方易容的維護,所以“池間光”的任務持續時間並不長,等景光拖得差不多了,他就會悄無聲息地離開東京。
東京的熟人太多了,沒有易容的他暴露的機率遠比在國外大。
而且望月弦也不想自己人過得那麼辛苦。就算臥底習慣於隱藏自己,她這一走也可是五年。
“這真的是一個巧合。”興許是看到許久未見的熟悉的人,銀髮少女恢復了一點活力,一邊乖巧地坐上對方的低調黑色轎車,一邊試圖狡辯:“我原本的打算是偷偷進入回到東京的光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