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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浩然哥哥平時脾氣也不太好,但這還是第一次吼她,小星星心裡委屈極了。
剛才江月已經把來龍去脈問清楚了,心中大概猜到浩然發脾氣的原因,她沒有生氣,只把女兒抱在懷中,摸了摸她頭髮卷卷的腦袋,「星星,你以後要少在浩然哥哥面前問琳達阿姨噢。」
「為什麼呀?」陸星星小朋友仰頭不解道。
江月一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跟小星星解釋別家的私事,最終她只道:「你問多了,浩然哥哥就會不開心,知道了嗎?」
「哼。」小星星捏著手裡的小恐龍玩偶,不情不願地點點腦袋,在心裡暗暗發誓,兩天,不,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都不要搭理方浩然了!
*
傍晚時分,陸照年處理完一天的公務,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時,辦公室的玻璃門被人推開,方浩軒拉著門把手,朝他微抬下巴,「出去喝一杯?」
「八點之前散場。」陸照年抬手看了看腕錶。
方浩軒聞言只嗤笑兩聲,「管得這麼嚴?」但見坐在辦公椅中的陸照年面色淡淡的,他也收了強裝出來的笑意,上前同他勾肩搭背,「你每天過得舒舒服服,聽我倒到苦水行不行?」
酒吧角落裡,陸照年見他抽出煙盒來,皺了皺眉,「你怎麼還在抽菸?」
兩人自從結婚當爸爸後,都不約而同地戒了煙,而且他記得方浩軒以前菸癮並不大,還是最近才開始煙不離手的。
「待會去我家換個衣服就是。」知道他回家要照顧孩子,方浩軒唇上叼了支煙不在意道。陶瓷打火機中躥出一簇火苗來,香菸點燃,一縷淡淡青煙悠悠然然升了上來。
隔了層淡藍色的煙霧,方浩軒一綹子額發垂下,掃在眼梢,瞧著有兩分頹然。他深深抽了口手上的煙,好半天才道:「琳達準備跟我離婚。」
對面的陸照年眉頭微皺,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白水。
方宇軒沒得到回應也不在意,自顧自接著往下說:「家裡又不缺錢,有必要非要去報社做記者?浩然生病發燒到39度,我帶著孩子上醫院,她倒在非洲照顧貧民窟那些小孩。難道浩然不是她親生的?」
他狠狠抽了口煙,吐出的煙圈在酒吧光影變幻下久久氤氳不散,他靠著椅背,「但凡琳達像你們家江月一點,都不至於搞成這樣子。」
江月的甜品店就在陸氏對面街上,陸照年每天都能陪著她和女兒吃午飯,方宇軒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非常羨慕。
「我覺得這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繫。」陸照年淡淡道。江月的確很顧家,家裡雖然請了保姆,她還是會親力親為的照顧孩子,而且他自認為也盡到了父親的責任。
方宇軒嘴裡叼著煙,兩手搭在椅背上,聽了這話只不以為然地冷笑起來,他嘴裡的煙換到手上夾著,「你說,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鬧,這樣才能證明感情?」
「非要像你一樣等她十年,等她終於做好她的工作,有時間回頭照顧家庭孩子了,我才算真的愛她?」
陸照年只閒散靠著椅背,他指尖婚戒在燈光下格外耀眼,聞言倒是沒什麼表示,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半點不給人留面子,「怪不得琳達要跟你離婚。」
琳達是職業女性,以工作為重,現在早就不興從前相夫教子那一套了,家庭也困不住她。方宇軒說什麼等她十年的胡話,完全意氣用事,根本就不懂兩人的癥結在哪裡。
「你是在否定從前的你嗎?你現在是成功者,當然可以嘲笑我。」
當初江月遠走高飛,陸照年的執著可是人盡皆知,現在他反倒回過頭來教訓別人?方宇軒第一個不服。
「我從不覺得那十年有什麼好炫耀的。」酒吧換了一支舞曲,陸照年低沉的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兩眼直直看著方宇軒,一字一頓道。
他會因為等了江月十年而更愛她嗎?或許別人會在無盡的等待中慢慢反芻回憶,最終將回憶美化得近乎失真,見到真人反倒要大叫著回憶不容玷污,美好不容破壞。
美國人說的幻滅麽!
但是他不會,甚至在等她的每一天,他都在告訴自己最好儘快忘了她,他才好從行屍走肉中掙脫出來。可是他做不到,在重新見到她的第一面,那些不斷重複說服自己的話,瞬間土崩瓦解。
用十年時間去成全一個痴情的美名,實在是太蠢了,他更想和江月在柴米油鹽中過完這一生。
方宇軒不說話了,他只把即將燃燼的煙狠狠暗滅在菸灰缸中,嘴角噙著一絲苦笑,仿佛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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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陸照年還是沒有去方宇軒家換衣服,因為時間已經十點了。
「抱歉,在外面耽誤了一會兒。」他回房來拿衣服準備洗漱,就看見江月還坐在床邊織毛衣,而嬰兒床上的小星星早已呼呼大睡。
江月放下手裡的毛線球,把疊放在枕邊的睡衣遞到他手裡。
兩人擁抱時,她聞到一絲淡淡的酒味,「喝酒了?」
「嗯,今晚我睡客房吧。」後來方宇軒非拉著他灌酒,陸照年想到他從前陪自己喝過的酒,最終還是沒有推開他。
「沒關係。」江月頭枕在他胸口輕聲道。她倒是不太介意陸照年喝酒,只是怕對小星星不好,不過今晚寶寶在嬰兒床上睡得很乖,應該不會打擾到她。
陸照年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他閉目,腦子裡想的是剛才推門進來看見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