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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叫過來,就為了讓她單獨吃頓飯?餓了一整天的江月大快朵頤時,對這事疑惑不已。
然而這間房確實舒服,廚房裡畢竟太熱了,一邊流汗一邊吃飯可不算享受。這裡溫度適宜,落地窗外還能看到海面夜景,江月不知不覺就吃了兩大碗。
撐了。
她輕輕揉著肚子,推開門,想回到廚房去和同事們集合。
繞過迴廊,卻見燈影下站著一個男人。
第3章
人影從迴廊繞了過來,江月看著眼前的常信文,有一瞬間的失神,竟然在這裡遇到他。
常信文客氣而疏離地微笑道:「江小姐,幸會。」他和陸照年是大學同學,後來兩人一同經商,最後又出國打拼創辦商業,感情自然非比尋常。
江月出現在宴會上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別有用心,但他不願好友的陳年傷疤再被人翻出來一再撕扯。
更何況還是這個當初下手最狠的江月。
他雖然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江月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自己,從十年前就不看好她和陸照年,現在更是客氣疏離。
不過現在看來,常信文確實說得沒錯,她和陸照年的確無疾而終。她輕輕點頭示意,然後轉身離開。
當初心高氣傲的江家大小姐,竟然淪落到給後廚幫工的地步,可見紐約比起北平,更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常信文飲盡杯中紅酒,重新回到一樓大廳中的衣香鬢影中。
發現陸照年正站在樓梯拐角後抽菸,他上前去:「你這個當主人的,躲在這裡?」
「少抽點菸,你肺不要了?」常信文打趣道。
陸照年眉間微蹙,他常年不是面無表情就是不悅皺眉,連眉心都有了兩道淺淺痕跡。
「抽兩根又沒事。」
「剛剛在後廚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你猜是誰?」
「不感興趣。」他沒有搭理好友話中的試探,轉身徑直下樓。
回到後廚時,眾人已經吃完飯開始休息。江月在廚房中坐了一會兒,只覺後廚熱得難受,她胸悶氣短,只好站在廚房通往後院的小門處透氣。
只有幾顆星星疏疏散布在深藍的夜空中,微微閃爍。整個後花園都浴在銀色的月光中,客廳中樂隊奏樂之聲傳來,更顯得後院一片靜謐。
她望見那架鞦韆,在朦朧月色中更顯熟悉,她情不自禁地邁步往它走去。
在鞦韆坐下,她下巴擱在膝蓋上,一閉眼,院外仿佛不是南漢普頓的大道,而是江公館外的煤渣小路,人力車夫拉著黃包車飛奔而過,車鈴「叮鈴叮鈴」地響著,漸漸遠去。
草叢裡隱隱傳來聲響,江月以為是主人家來了,連忙站起身來。
「吧嗒吧嗒」聲響起,似乎有什么正踩在小路上,然而她剛站起身,就被一個毛茸茸的大傢伙撲了滿懷。
竟然是一隻薩摩耶!
「別鬧別鬧。」她被衝擊得一下子坐回鞦韆中,一手替這隻狗狗順毛,一邊躲著它過分親昵的動作。
這狗應該是主人家養的,脾氣好親近人,毛髮打理得油光水滑,江月把它抱在懷裡,簡直沉得她兩臂發酸。
「吃飯了嗎?」她伸出手點了點狗狗濕漉漉的鼻尖。
薩摩耶當然不會說話,只喉嚨里嗚咽了幾聲,又往她手上湊過去。
江月懂了,她剛做完甜品,這狗是循著味道來的。
「你不能吃這些的,明白嗎?」她摸著它的腦袋安慰道。
然而它仿佛極為委屈,咬著她的衣袖又嗚咽幾下,突然仰著脖子,朝天叫了兩聲。
這兩聲狗叫在靜謐的後花園中極為明顯,江月回頭一望,見三樓一房間的窗口雖然沒開燈,卻有一點猩紅在靜靜燃燒。
這必定是主人了。
自己悄悄擼狗的行徑恐怕被主人家看去了大半,江月哪好意思還在這裡久留,把狗放下去,連忙離開後花園。
三樓陽台中,陸照年站在陽台上,見她坐在鞦韆中,整個人浴在淡藍的月光下,同當年幾乎沒有區別。
都說外國的月亮比中國還圓,然而這輪看了不知多少年的明月,此時卻仍然冷清無情地照著異國他鄉見她起身消失在花園中,他握緊手中高腳杯,良久,才將杯中酒液全部送入喉中。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平復胸腔中暗自涌動的情緒。
今天的工作順利結束,除了原先談好的工資以外,還有一筆豐厚的小費。回去的路上,梅姐大手一揮,把小費全部分給大家,眾人都興奮哄鬧起來,唯有江月垂眉,坐在后座不聲不響。
*
因為老客戶臨時把一筆訂單推遲到下周末,今天無事可做,江月也就早早脫了圍裙從後廚中出來。
同梅姐打過招呼後,剛拎起包要往外走,卻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似乎是輪胎在地面上大力摩擦而過。
小黃的慘叫聲同時響起,江月和梅姐對視一眼,連忙往外跑去——
果然,小黃連同腳踏車都倒在地面上,外賣麵包灑了一地。兩人趕緊把她扶了起來,腿上劃破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半大姑娘疼得呲牙列嘴,開口道:「梅姐……我賠錢……」
「都這會兒了還談錢!」梅姐沒好氣道,指揮江月趕緊從店裡櫃檯後取過急救箱來。
手忙腳亂替小姑娘上好藥,但訂單還得去送。見小黃實在走不動路,店裡也不能少了梅姐坐鎮,江月乾脆自己推起車,笑道:「我去送吧,反正也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