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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一定要讓我付帳,不許再跟我爭。」走在夜晚的街頭,江月輕聲道。
陸照年聽著那個「下回」,知道她還願意繼續跟他約會,心中陰霾稍微淡了些,只是嘴上不說,輕輕點頭。
走到公寓樓下,她轉身過來,「就送到這裡吧,不麻煩你上去了……」
然而話還沒說完,人就被他抵到了牆上,薄唇蠻不講理地落下,將她未出口的驚呼都堵在喉中。鼻端是須後水淡淡的清冽味道,唇上被他柔柔碾磨著,他鼻尖蹭著她耳側,在她腿軟站不穩時及時伸手環住她的腰。
「還跟我不熟嗎?」
第14章
然而江月在最初的愣怔之後,兩手攔在胸前,下意識推開了他。
陸照年毫不設防,竟然當真被她推得向後踉蹌一步才站穩。如此明顯的抗拒,他眼底略有不解。
這完全是她下意識的動作,自己也沒想到竟會這樣。她只能後背貼著牆壁微微別過臉去,不敢看他,只道:「抱歉……」
兩人站在樓梯口,她抱臂側身站著,街邊慘白路燈照在她面上,眼睫輕顫,投下一片陰影。一絡子碎發垂在耳邊,地上的身影看上去伶仃而脆弱。
「應該是我說抱歉。」陸照年迅速調整好狀態,把微微失望都掩藏在眸子深處。他從西裝袖口掏出一張方巾,遞了上來,「擦一下吧,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對不起。」她聲音低低的,似乎不敢抬起頭來看他。獨身住了許久,她只是有些不習慣別人突然這樣近在咫尺,即使這個別人是陸照年。
「不早了,我送你上去吧。」爭論誰對誰錯毫無用處,他選擇結束這個讓兩人都不太愉快的話題。
江月輕輕「嗯」了一聲,兩人一起上樓。
臨到門口是,她一手按在黃銅門把上,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道:「明天可以請你喝咖啡嗎?」
默默走在她身側的陸照年抬眼看了看她,笑道:「我的榮幸。」
*
清晨時分,熹微晨光透過米黃色窗簾照在枕邊。客廳中鈴聲陣陣,她拉高被子蓋住腦袋,怎料那鈴聲仿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響個沒完。
江月這才反應過來是電話鈴,她掀開被子搖搖晃晃下床去,赤腳站在客廳地面上隨手接起話筒。
她只當陸照年是大清早跑了過來,半睡半醒間以前的小姐脾氣不自覺跑了出來,鼻音中帶了些許撒嬌的意味,「照年……」
電話那頭卻是同陸照年截然不同的聲音:「江小姐是嗎?我是邁克李,現在方便通話嗎?小暖緊急住院了,我有些事必須和你商量一下,你看你方便過來一趟嗎?」
邁克李是江月一直資助的那個同鄉會的負責人,兩人一直用電話聯繫,除了同鄉會的集體活動,他守禮地從未提出過私下見面的要求,一定是出了十萬火急的事才會聯繫她。
她的瞌睡立馬醒了大半,撩了一把凌亂的頭髮,兩手捧著聽筒道:「李先生您請說,我聽著的,剛才你說小暖住院了,請問是怎麼回事?」
小暖就是她資助的對象,是一個中國小女孩。不過江月一直是匿名資助,只會偶爾通過邁克李了解她的近況,從未讓她知道過自己的存在。
電話那頭傳來邁克李略顯焦急的聲音:「這事很複雜,在電話里說不通,江小姐如果有空的話,能不能來醫院裡當面談一談?」
她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石英掛鍾,現在才不到八點,離她和陸照年約定的時間還早。她定了定神道:「好,我馬上過來。」
四十分鐘後,江月匆匆趕到了這家位於市中心的兒童醫院。她按著電話中給的地址找到病房,邁克李看見她的身影,馬上就迎了上來,「江小姐。」
他們只在同鄉會成立十周年紀念會上有過一面之緣,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李家是南洋人,在晚清時就漂洋過海到了美國,算是中國最早的一批移民。李家洋化程度很高,如果不是那標誌性的黃皮膚黑頭髮,大概率會被認成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
邁克李的父親是一名傳教士,早年回國傳教,邁克李也跟著父親回到祖國遊歷了十年時間,所以他對中國的感情也很深,後來才一手組建了同鄉會。
此時邁克李西裝革履,襯衫熨帖,還是他一貫的精英打扮,只是眼下一團青黑,顯然昨晚沒有休息好。江月上前幾步,和他握了握手,客套道:「李先生。」
「小暖出什麼事了嗎?」她透過病房門上的半扇窗戶往裡看了看,小暖躺在病床上,周圍全是些精密儀器在滴滴答答,孩子瘦瘦小小一個,看起來狀況很不好。
小暖的爺爺是當年一戰時中國派出的十四萬勞工之一,戰爭結束後,漂洋過海到美國來討生活。小暖是爺爺在大街上撿來的孤兒,老人家不會說英文,獨自在異鄉漂泊了大半輩子,只有一個小暖陪在身邊。
爺爺去世後,小暖又一次成為孤兒,江月也就是從那時得知她的消息,並開始在暗中資助她。
邁克李掏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小暖昨天在學校突然昏倒了,也是老師聯繫我才知道。把小暖送來醫院之後,醫生初步診斷是小兒先天性心臟病,應該是五歲之前一直拖著沒治療過,最近就嚴重起來了。」
邁克李接著念了一大串病症的英文名和拉丁文名,江月耳朵里嗡嗡作響,什麼也沒聽進去,只聽到了「心臟病」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