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她哪有心思久留,勉強笑著推辭道:「不必了周太太,我回去時間正好。」
「哎哪興這麼客氣的,來來來,坐下吧!」她不由分說地把江月按在麻將桌邊,「麻將會打的吧?」
見她搖頭,周太太笑道:「中國人怎麼能不會打麻將喲!」
江月不知這話哪裡好笑,竟惹得整間屋子的人都鬨笑起來。
旁邊坐一個頭髮燙得蓬蓬鬆鬆的女客,她嘴裡叼著一根細細的女士香菸,手上洗牌洗得飛快,聞言笑道:「他們北邊人和我們打麻將路數不一樣的喲。」
周太太見她當真手足無措,坐在她身邊摸起牌來,「江老師該學還是要學的,中國人桌上應酬少不了打麻將的,就連他們老美,也有不少學打麻將的嚜!是吧老周?」
她說著,斜斜睨了一眼角落裡的周先生。
自從江月下樓來以後。周明生就縮在角落裡不吭氣,猝不及防被他太太點了名,針扎似的「哎」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是是是,他們老美少不得要向我們中國人討教這些的,國粹嘛!」
客廳里又哄堂大笑起來,女人們尖細的嗓音混雜著收音機的里的音樂聲,簡直快把屋頂掀翻。
江月退居一旁,把位置讓給周太太,好讓她發揮。
沒多久,珍妮蹬蹬蹬跑下樓來,「媽咪,我要吃冰淇淋!」
周太太忙著摸牌出牌,沒工夫搭理她。珍妮就哭鬧起來,嚷得整個客廳更是吵鬧。
「你這孩子!」一把打完,周太太輸了幾百塊錢,她氣不打一處來,捉住珍妮就要打她的手板心,「整天就知道給我添麻煩,沒瞧見媽咪正忙著呢?」
珍妮扭著身子大哭起來,其他賓客都笑嘻嘻地看著這邊,沒一個肯出言相勸的。江月實在看不過去,上前去攔住周太太就要落下的巴掌,「周太太,是剛才丹尼吃了一個冰淇淋,珍妮才會想要的。」
既然有人肯來勸,周太太就順勢撒了手,咕噥一句:「生塊叉燒都好過生你!」
珍妮哭著上樓去了,小女孩的哭聲還迴蕩在屋子裡,江月無聲嘆了口氣。
「養兩個小孩子,費心的噢!」一個女客打出一張牌,手上戴的鑽戒在燈光下簡直閃人眼。
「可不是,整天操心,還不念著我半點好,女人就是這點難。」
周太太說著,又剜了周先生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哎喲,你這顆得有三克拉吧?光頭又好,牌都要給你碰壞了!」
麻將桌上來來往往的幾雙女人的手,豐腴乾瘦都有,無一不戴著鑽戒。
「哪裡比得上你那顆火油鑽,對了,怎麼不見你戴出來,是不是怕我們看紅眼了贏了你的牌噢?」
周太太捻著一張牌皺眉斟酌,好半天才「啪」地一聲打出去,臉色卻沒剛才那麼好看了,「別提了,上個星期不知道怎麼給弄掉了,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就出了一趟門,還能掉去哪裡?」
一片唏噓可惜聲中,江月卻是聽得心驚肉跳,血自涌到她頭上來。他們都講的廣東話,她只能勉強聽懂一兩句,周太太剛才卻故意用了個英文的字眼講火油鑽,是不是生怕她沒聽懂?
第7章
就差明晃晃地捏著她的耳朵說了,她怎麼可能沒聽懂。
然而此時起身告退,無異於變相承認。江月好半天才捱磨出來,走在傍晚的街頭,只覺得身心俱疲。
她低頭想掏出零錢坐地鐵,卻在包里摸到了一手的粉。連忙打開包一看,她新買的粉餅碎成幾塊,還沒上嘴的口紅不知怎麼旋了出來,被人齊根斬斷,另一截不知所蹤。
她太陽穴一陣一陣地抽痛,她總算知道珍妮今天那紅嘴唇是怎麼來的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攢了好久的錢才捨得犒賞一下自己,去百貨公司為自己買的禮物,就這麼被人給糟蹋了……
白日種種委屈泛了上來,她把包里的狼藉扔進垃圾桶中,獨自坐在路邊長椅上。
*
咖啡店中的店員見那個男人在角落已經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望著窗外的行人。他一身價值斐然的手工西裝,一幅東方人少有的深邃面容,惹得幾個打工的女孩子們看了好幾眼。
嘰嘰喳喳推諉半天后,終於有一個大膽些的女孩子上前去,紅著臉問道:「先生,您有什麼需要的嗎?」
陸照年的心思被身邊人打斷,他微微抬眼,目光未曾離開街邊長椅上那個孤單伶仃的身影。
「店裡有蛋糕嗎?可以幫我送一個蛋糕給那位小姐嗎?就說是店裡送的。」
他修長指尖遙遙指著窗外那人。
服務員哪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稍微愣怔後,立馬道:「有的!」
陸照年眉眼舒展了些,想了想又吩咐道:「如果有榛子巧克力口味的,就更好了。」同時遞上一筆豐厚的小費。
生日蛋糕總是要吃的。
江月一人坐在冷清清的街邊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流水般的車輛飛馳而過,忽聽身邊傳來一聲:「小姐你好。」
她只當自己擋了別人的路,下意識就要站起身來,一看卻發現身邊這人手裡捧著個蛋糕。
「這是?」服務員身上的標識表示她來自對面那家甜品店,但她不記得自己在這家店訂過蛋糕。
「這是我們店送給小姐你的。」服務員對她報以微笑,客氣得讓人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