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可是她說出口的話是多麼的殘忍,簡直讓傅紅雪無法理解。
他殺死了公孫斷,癲癇、痛苦、發瘋,簡直就要把自己逼死,但究其原因,秋星逼他殺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深謀遠慮!她就只是想把他逼回她身邊而已!
傅紅雪嘶聲道:「為什麼?」
秋星道:「恩?什麼為什麼?」
傅紅雪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秋星道:「因為我捨不得你離開我身邊呀。」
傅紅雪瞪著她,那雙滿是冷意的眸子裡似乎都能迸射出火星來。
很久,兩個人都沒說話。
半晌,傅紅雪的眼睛裡忽然出現了一種譏誚、不屑的神色,尖銳得要命:「你捨不得我?那你為什麼不叫其他人去送死?」
秋星驚訝道:「我幾時又叫你去送死了?」
傅紅雪冷冷地看著她,一句話沒說。
秋星明白了。
她道:「我叫你去赴馬空群的宴,你覺得我是在讓你去送死?」
傅紅雪仍不說話。
秋星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一種天真的惡意:「可你要復仇啊,你記得麼?你來邊城不就是為了這個,如今我給你機會去探一探,你卻又怪我,難道你本不願意報白天羽的仇?」
……她好似永遠也不懂怎麼樣委婉的說話,她的話似乎永遠都能把傅紅雪刺得鮮血淋漓。
傅紅雪的胸膛忽然劇烈的起伏起來,他臉上的肌肉也忽然抽動了起來,背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顫慄,冷汗似乎已要浸濕他的背。
傅紅雪失魂落魄地道:「不……我要復仇、我要復仇……」
他再也沒有力氣去質問秋星什麼,整個人慘白著臉,緊握著刀,好似這刀能給他安慰,給他唯一的安慰一樣。
一把冰冷的刀,又怎麼會給人以安慰?
只能從一把冰冷的刀上汲取安慰的人,又是何其可憐呢?
可秋星又怎麼會可憐他?貓本來就是天真而殘忍的生物,即使她已化作了人形,人皮之下卻仍是那種奇妙的動物,讓她在行事邏輯上與正常的人簡直天差地別。
就比如現在,她竟還對這樣的傅紅雪說:「你這樣子在我這裡沒什麼,可若是要你母親看見,她可要失望了。」
傅紅雪瞪大了雙目,臉上的肌肉痛苦的猙獰起來,他劇烈地呼吸,忽嘔出一口鮮血來。
激盪的、痛苦的情緒一直都在他的心裡積蓄著,習武之人本要保持情緒的平穩,他的情緒這般激盪,又被秋星乍一刺激,只覺得心口劇痛,經絡內真氣錯亂,喉內甜腥,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他失魂落魄地盯著地面,見那地面上刺目的鮮紅,鬧到里才茫然地想:這是我的血麼?
然後,他就被秋星從後面抱住了。
秋星的纖纖玉手輕輕地放在他的心口上,嘆道:「你的心跳的好快。」
傅紅雪的嘴唇動了動,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忽然伸出了手,仿佛是下意識地覆蓋上了秋星的手。
……好溫暖。
她好溫暖。
可她為什麼這樣殘忍?
他眼前一黑,忽然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目失焦,好似已失去了意識。
只留秋星一個人,眨巴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還嘆道:「你看你,怎麼會這樣呢?要不是我在,可沒人會管你。」
秋星又美滋滋地把他拖到了床榻之上,又十分體貼的幫他擦了擦沾著血的嘴角。
她覺得自己簡直體貼的要命!
即使在夢中,傅紅雪的牙關仍是緊咬的。
而他的眼角也是通紅,似乎已快要流下眼淚。
但他沒有淚,在他學會忍耐的時候,他也學會了忍耐自己的脆弱,永遠垂著頭,不叫別人看見他那些痛苦得發瘋的眼神。
但是秋星卻三番四次的叫他失態。
她很敏銳,敏銳的意識到傅紅雪的傷口在哪裡,她又有一種天真的好奇心,總要探到他的傷口上去看一看、扒拉扒拉,好像要看看,他究竟能忍耐到什麼程度,他又究竟能痛苦到什麼程度。
更可怕的是,她做這些事情,居然是全無惡意的,完全是本能所驅使。
他緊緊地咬著牙,在夢中也悲苦不已。
卻有人將泛著苦味的藥汁子渡進他的嘴裡。
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好似已不能忍受這比膽汁更苦的藥,但卻有一隻手輕輕柔柔地揉著他的心口,令他漸漸地平靜下來。
傅紅雪睜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懷裡擁著人。
對,沒錯,這次不是貓,是人。
是秋星。
她不知為何如此大膽,整個人都窩在傅紅雪的懷裡,側著臉呼呼大睡,她睡得很香,整個臉都紅撲撲的,小巧的鼻尖還偶爾動一動,好似在夢中也聞到了什麼好聞的味道似得。
傅紅雪:「……」
這世上難道會有一個女人,在把一個男人氣到吐血之後,還窩在這男人的懷裡睡覺麼?
莫要忘了,這男人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的手裡永遠也握著刀,握著一把用來殺人的刀。
傅紅雪忽然覺得很茫然。
秋星的側臉在他懷裡蹭了蹭,嘴裡還嘰里咕嚕地說著夢話,她這夢話說的也挺奇怪的,是:「呼——呼……傅紅雪!幫我剪指甲!」
傅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