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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他是特殊的麼?還是說……她的脖子和手腳上的這些銀質的裝飾物,除了令她虛弱不堪之外還在強行抑制她的進食?亦或者兩者皆有?
她腦子嗡嗡的,一時之間連思考都做不到,只能緊緊地攥著一點紅的衣服角不放手,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點紅皺了皺眉,只當她是在這密閉之內被血腥氣給弄得噁心。
這般脆弱、易碎……
他死死地皺著眉,一句話沒說,直接將人橫抱起來,躍出了車外。
車外是一片蒼翠的林子,天色早已暗下,高遠的夜空之中,幾顆星星碎碎地閃著光輝。
原來不知不覺,二人已在車上呆了整整一天。
昨夜的暴雨也波及至此,空氣之中帶著潮濕的涼意,將暴雨之後泥土的清新氣味送來,小溪穿過森林,暴雨帶來了豐水,在夜光之下閃著粼粼的波光。
一點紅擇了一處遠離屍首的地方,將她慢慢放在樹下,與他不善的面色不同的是,他的動作竟罕見的輕柔。
他什麼也沒說,放下她後就打算站起身來。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一點紅,也需要在這林子裡獵些野兔,摘些野果來飽腹。
李魚的頭卻仍突突地疼著,一隻蒼白的手死死地攥著一點紅的衣服角,不肯放他離開,一點紅皺了皺眉,蹲下身來,一點一點把自己的衣服角從她手裡扯出來。
他冷冷地道:「你不該如此。」
李魚軟綿綿地靠在樹幹上,還沒緩過神來,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冷峻的五官。
一點紅道:「我與翠羽山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換言之,若你對一個殺手有了不該有的依賴,遲早都是要失望的。
李魚沒有說話。
一點紅淡淡道:「呆在這裡,我去找些吃的。」
說著,他就轉身,大步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6章
一點紅頭也不回的走了,心裡卻覺得不太痛快。
李魚、李魚。
這個名字在他心底打了一個轉兒,浮起一些細微的瘙癢。
不知道為什麼,一點紅覺得這個女人對他好像有一種……奇怪的依賴感,他的衣服角被攥出了難以平復的褶皺,足見她剛剛使了多大的力道。
一點紅的心裡也浮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是個沒名沒姓的,四五歲大小的時候被就師父撿回了家,從此和一群同樣沒名沒姓的孤兒一起受訓,成為殺手。直到在江湖上闖出了一些名氣,因著獨特的殺人技巧,才得了個「中原一點紅」的諢名。
他無父無母、無名無姓,自小到大,旁人的目光之中無不帶著恐懼、怨恨與輕視,從未體會過一絲一毫的溫情。
他身世悽苦無比,心中滿懷怨抑之氣。這樣的人,就好似是那沙漠之中快要渴死的旅人,但凡只要有一滴水,對他來說就是千古難逢的甘霖。
李魚體現出的那種……有意無意的親近與依賴,恰就是那一滴濕潤了他乾裂嘴唇的甘霖。
一點紅的心裡其實清楚的很,李魚對他的態度,是因為她寄希望於他會救她。
她一個弱女子,被關在一輛不見天日的馬車之中,即將被抓去給一個老不死的東西當禁臠,這樣的環境之下,他這冷漠殘忍的殺手,竟也算得上是一株救命的稻草了。
他諷刺似的勾了勾嘴角。
即使知道是這樣,他卻……還是忍不住去多想了一些。
護送大車入翠羽山莊的八個人都已死了,一點紅殺手出身,精通人皮面具的製作,又從崔繼口中得了不少信息,所以打算假扮崔繼,大搖大擺的進門去。
那……她呢?
要不要仍拘著她,把她鎖在那車裡,送到崔萬羅那老東西那裡去?
普通殺手的做法當然是要,因為若帶不回崔萬羅要的人,即使假扮成崔繼,也難以躲過層層盤問,要是帶回了人,機會顯然更多些。
但一點紅不是普通殺手。先前不想管這事,是因為他是企圖呆在車裡混進去的,但如今既然有了別的法子,他也不屑的用女人給自己鋪路。
若是別的女人,隨意找個地方放了就是。可問題在於,這個女人是李魚。
太漂亮,又太易碎。
一點紅毫不懷疑,這樣的女人放在大街上,絕對會引得無數人覬覦,人人都想要吃上一口!她的體質又那般脆弱,假使遭遇……禍事,怕不是當晚都活不過。
扔又不能扔,帶又不能帶。換了別人,那解決辦法倒是也簡單,找個信得過的朋友代為照看便是了,但問題是……一點紅為人偏激陰冷,在江湖上根本就沒有朋友!
一點紅煩躁得直想殺人。
腦中各種想法亂糟糟的,他又忍不住自嘲般問自己,一點紅啊一點紅,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什麼時候還想當起好人來了?
林中兔子躥過,他夜視能力極好,一根透骨釘將其釘死,想拎著回去再處理,又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她聞見血味之後那蒼白至極的臉色,腳步又瞬間頓住了。
他實在沒有法子,只能在原地將逮來的兔子割喉放血,乾脆的處理完之後,才慢慢往回走。
而另一方面,李魚坐在林子裡,居然有奇遇。
擺脫了那銀壁馬車的束縛之後,她感覺自己身上果然鬆快了一些,沒有之前那般難受了,但手腳仍是無力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