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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刀客,就是這樣,常年累月的刀光劍影,讓他對風吹草動極其的敏銳,只肖稍有動靜,他立刻就會清醒過來。
秋星仍在睡眠之中。
十八年未見,傅紅雪只覺得秋星似乎越來越不像人了,反倒是與小貓咪更加相似了,不過想想也是,秋星融入人類社會,本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內丹,若無這個需要,她根本也不需要去學習人類的言行舉止的。
睡了十八年,那些後來習得的言行舉止自然會扔掉不少,而她身上的貓咪特質,也會更加顯眼一點。
更重要的是……還有因為化形失敗而不得不留下的耳朵和大尾巴。
當然,此時此刻,並不是去想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忽然冷冷地開口:「若是想活,就滾開。」
他的語氣冷得像刀鋒。
這樣的語氣,自然不可能是對著秋星說的,他是對著掩上的門說的,就在剛剛,他忽然聽見了一陣極輕、極輕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了他的門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推開門。
傅紅雪的左手仍抓著刀,他的右手攬著秋星。
他仰面躺在榻上,一動都沒動。
這個站在門口的人聽見他的話之後並沒有走,反倒是忽然重重地剁了兩下腳,似乎在挑釁一般。
……這很正常,江湖上的人鮮少有聽勸的,其實傅紅雪剛剛說那句話,真的是想讓此人惜命的,但就像昨天的那女殺手一樣……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偏闖。
那人一下子就推開了門。
然後,他的眼睛就直了。
因為他看見了秋星。
此人正是昨天的那店小二,只是昨日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當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被嚇破了膽子的店小二一樣,今日,他仍穿著那身打著補丁的衣裳,整個人姿態卻已變了。
此人的眼神陰鶩如隼,此刻卻緊緊地盯著秋星,秋星伏在傅紅雪懷中,小巧的鼻尖有一點微紅,漆黑的、微微捲曲的柔軟長發隨意的鋪開,撒在傅紅雪的身上,倒是很像某種甜蜜的蜘蛛網,正在把這個蒼白、冷漠的成熟男人給網起來。
她的兩隻毛茸茸的白耳朵卻忽然動了動。
這人陰森森地道:「傅紅雪,你的口味原來就是這樣的小貓妖。」
傅紅雪才懶得理這種無意義的挑釁,他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妖怪。」
店小二道:「是又如何?」
傅紅雪道:「我決定不殺你。」
店小二一愣。
傅紅雪又接著道:「但你要留下有用的話來。」
店小二忽大笑起來,囂張地道:「好啊,你只要把你的小貓妖給我用上一用,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他的面色是如此的猙獰和囂張。
但他其實是一個非常有經驗的江湖人,有經驗的江湖人,做事並不只靠情緒,那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才會犯下的錯誤。
這店小二的名字叫做孔雀,當然,這不是他的名字,這只是他的外號。
孔雀,一種美麗的鳥類,是最接近神鳥鳳凰的凡鳥,但這名為孔雀的殺手,卻是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人,普通到一走入人群,就再也找不著了,所以他才能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店小二。
一個人的名字,或許並不能反映出這個人的真實特徵,因為父母往往會帶著愛意,用名字表現自己對孩子的美好祝願,但一個人的外號,卻一定可以精準的表現一個人。
孔雀的外號之所以叫做孔雀,是因為他手裡有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就是他能來殺傅紅雪的底氣。
這樣東西就是孔雀翎,孔雀山莊的至寶,天下暗器之中最可怕、也最美麗的那一種。
他的手中已暗暗握住了袖中那一個黃金圖卷。
孔雀放肆的大笑,放肆的侮辱秋星,為的就是亂傅紅雪的心。
傅紅雪實在是一個可怕至極的人,即使孔雀擁有孔雀翎這樣的暗器,他也沒有把握殺死傅紅雪,他只能去刺激傅紅雪。
但傅紅雪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那是一雙全然漆黑的眸子,即使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似乎都透不過這雙漆黑的眼睛。
傅紅雪道:「你想激我。」
孔雀不說話,他的心忽然已沉了下去。
傅紅雪又道:「你的舌頭得好好的在你嘴裡,只是你這隻殺人的手卻要留下。」
孔雀一驚。
傅紅雪忽然起身,然後又反手用被子把懷中的貓美人裹好,刀在他的手裡,他的上身精赤,蒼白的皮膚之上,滿是鞭傷留下的疤痕。
孔雀的手握住了孔雀翎,幾乎就要發出這種神秘的暗器。
但下一個瞬間,他的手就掉在了地上,傅紅雪的刀太快,快得甚至讓這孔雀都無法感覺到疼痛,孔雀忽然狂笑起來,好似發瘋一樣的後退,門卻在此刻砰得一聲關上了。
秋星睜眼,忽咯咯笑道:「你這樣擾人清夢,是很找死的事情,知道麼?」
傅紅雪道:「你想讓他死?」
秋星道:「你不是說要留下他一條命?」
傅紅雪冷冷道:「他敗在了我手中,他的命自然是我的,我讓他死他就死,我讓他不死他就可以不死。」
秋星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
直到現在,孔雀才真正看清了這貓妖美人的臉。
美麗,實在是很美麗,她松松垮垮地穿著傅紅雪粗糲的黑衣外套,坐在床榻邊上晃著腿,那黑色的衣裳底下,能看見一點點雪白的蓬鬆大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