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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作為一個最溫柔、最體貼的情人,很明白這個時候第一件事應該做什麼,他倒了一杯茶給小谷。
小谷軟乎乎地癱著,當著陸小鳳的面從一個白兔大美人變成了一隻真正的小白兔,從嬌小一隻變成了真真的一點點,陸小鳳看見這幅畫面,就有點懷疑人生。
因為這隻小白兔的力氣簡直大得不像話!她若不說她是兔子精,陸小鳳說不定會推測她的原型是一隻熊精呢。
……這話是不能說的。
而且,力氣比熊精還大的兔子精,陸小鳳非但不討厭,反而還喜歡得很。
心裡美滋滋地小鳳凰伸手就把那一灘小小的兔子餅給抱在了懷裡,柔聲道:「要不要喝點水?」
小兔子就垂下頭,三瓣嘴翕動著喝水。
然後陸小鳳就把就把小兔子順手放在了自己頭上。
小谷:「……」
愛乾淨地垂耳兔尖叫:「陸小鳳!你上一次洗頭在什麼時候!」
陸小鳳立刻叫冤:「等一下!你不要說的我好想很不修邊幅一樣好不好!咱們一到了崑山我就泡澡了好不好!」
垂耳兔這才平靜下來,把兩隻雪白的爪爪矜持地揣起來,道:「……嗯,還行叭。」
陸小鳳低頭就開始吃東西,結果他一低頭,腦袋上的那一灘兔子帽差點掉下來,連著用兩隻後爪蹬了陸小鳳的後腦勺好幾下。
陸小鳳:「……」
其實很難判斷她是不是故意的,因為這隻兔子的心眼的確壞,看起來又的確很無辜。
不過,兔兔這麼可愛,被兔兔蹬幾腳又能怎麼樣嘛!
他非常豁達的原諒了小谷,風捲殘雲地消滅著桌子上的食物。
小谷雖然是個極端素食主義者,但是她倒是並不苛求他人也和她一樣,她給陸小鳳準備的這一桌子東西里,有不少陸小鳳愛吃的肉,什麼雞鴨魚之類的,一樣不少。
半晌,陸小鳳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頂著一灘兔子帽去叫水,他要舒舒服服地泡個澡。
這店小二看到這麼一個頂著一灘兔子的浪蕩公子哥兒,整個人都感覺自己已經麻了。
當然了,做客棧生意的,每日迎來送往,不知道見過多少奇葩的客人,像陸小鳳這樣看起來腦子壞掉的也見得不少,店小二臉上沒露出一絲異樣的表情,麻利的就把洗澡水送來了。
然後店小二就看到這個浪蕩公子哥把頭上頂的那一坨垂耳兔放在了榻上,還指著它非常義正言辭地道:「壞兔子,不許偷看哦。」
店小二:「……」
店小二非常乾脆地轉身就走,不讓自己露出那種看智障的表情。
店小二走了之後,小兔子才很不屑地道:「有什麼好偷看的,哼!」
陸小鳳笑道:「也不許偷聽。」
小兔子更加不屑:「快走快走!」
陸小鳳哈哈大笑,哼著小曲兒就去洗澡了。
十八個時辰之前,和十八個時辰之後,他整個人的感覺卻是很不一樣的。或許是因為,這十八個時辰,他是真的經歷了生死的瞬間的。
他渾身放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小谷不在他眼前,但是他知道,小谷就在身邊。
他閉上眼睛,昂起了頭,靠在浴桶臂上,兩條緊實有力的手臂,十分隨意地搭在了浴桶邊緣。
他是非常享受此時此刻的。
他一向是一個很知道享受的人,也是一個很懂得滿足的人。他很容易對別人產生好奇心,但是這種好奇心卻也很容易在極短的時間內褪去,他對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所以與他做朋友很容易,與他做知己卻很不容易。
一個在紅塵之中放歌縱酒的浪子,是不是在某些時候也會覺得寂寞?
他從沒有主動問過小谷的過去,小谷也從沒有主動問過他的過去。
他一向覺得這樣很好,這樣的女孩子也很好。
可是現在,他卻忽然對小谷的過去感到好奇,她在月亮上是怎麼生活的呢?她從月亮上下凡的這五十年,又都在幹些什麼呢?妖怪的年紀,自然不同於人類,一個人若是活了六七十歲,那一定是個人精中的人精,可是小谷活了這麼久,卻還是個開開心心、愛撒嬌的寶貝兔子,實在是讓人覺得很有趣。
他覺得有趣,他更覺得喜歡。
然後他又忽然想到:若是桂枝找回來了,小谷在人間的事情忙完了,她會去哪裡呢?
是回月亮上麼?
天已完全黑了,月亮也已升起來了。
窗戶開著,微涼的夜風順著大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吹在了陸小鳳的身上,讓他覺得有那麼一點愜意,他抬頭去望月,便看見了那掛在高遠夜空之中的一輪明月。
今天是月中旬,月亮是滿月。
古人有云:少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①但其實月亮並不像一塊無暇的美玉的,陸小鳳時常在夜晚坐在屋頂上喝酒,便能看見,月亮之上,也有一塊一塊的斑駁,想來那月亮上也有山川大河。
而滿月是團圓的象徵,可小谷卻曾經說過,月宮是一個非常寂寥而寒冷的地方,永遠都沒有團圓,那奔月的嫦娥仙子,永生永世都無法離開月宮,在她死後,屍骨也留在了月亮上,變成了一株美麗的月桂樹。
陸小鳳忽然就感到了一陣寂寥,那或許是浪子在夜晚的寂寞,或許是他想到了那寂寞的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