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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嚶!那是真的很愜意呢!
展昭聽到這話,心頭卻驟然一痛。
……一隻喜歡曬太陽的雪狐狸啊。
他低下頭,忽然又湊上去,想要吻一吻琥珀,琥珀的臉上有些紅撲撲的,看上去也比之前那副病懨懨的樣子要神氣多了,他要去吻琥珀,琥珀就親親熱熱地抱住了他,乖順地昂起了頭。
他忽然就想:這是不是說明,其實琥珀是很需要他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的,讓她能不那麼的冷,不那麼的……寂寞。
展昭伸手,撫了撫琥珀的臉龐。
琥珀有些悵然若失地說:「以前,定娘也喜歡摸我的臉的。」
展昭一怔。
他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定娘,就是杜家的那位自裁的小姐的名字。所有的卷宗、所有存在的痕跡之中,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是杜定娘,所有人都只是叫她杜小姐,若是她長大成婚,也只會被叫做杜氏。
定娘,一個規規矩矩的名字,算不得很好聽。
定娘就住在那座繡樓之上的。
當時,琥珀還是一隻活潑的小狐狸,喜歡這裡玩一玩、那裡看一看,這繡樓外觀上是很漂亮的,每日只有送食水的丫鬟和嬤嬤出入,誰也見不到這位「貴不可言」的小姐的。
所以琥珀就起了好奇心,她是狐妖,其實並不是很需要藉助活動梯才能上去,輕輕鬆鬆的就扒拉到了繡樓的小窗之上,這窗子沒法完全打開,不過不要緊,狐狸很柔軟,能從僅有的縫隙之中鑽進去。
然後,她就第一次見到了定娘。
在這陰暗、逼仄的繡樓二層,定娘藉助著並不明亮的光芒,正在做女紅。
她一點兒都不漂亮,反倒是畏畏縮縮的,臉色蒼白得很,整個人矮小得要命,只在繡樓里走兩步就喘不過氣來,一點兒也不像是話本子裡寫的那一種千金小姐。
……這並不奇怪,一個人若是十幾年都被關在這樣逼仄狹小的地方,從來見不得陽光,又怎麼可能健康,怎麼可能不畏畏縮縮的呢?
琥珀的出現,嚇得定娘直接暈厥過去了。
琥珀:「……」
琥珀很無辜,琥珀只好守在她身邊,等著她醒來。
好在,定娘沒過多久,就幽幽醒來,琥珀開口說話,定娘又一次嚇暈過去了。
琥珀:「……」
啊啊啊要怎麼樣啊!
她繼續很有耐心的守著,總算等到了杜小姐成功醒來。
定娘雖然害怕,但是這隻雪白狐狸卻實在是毛茸茸、可愛得很,她又很友好,這是定娘十幾年來,第一次接觸外面的東西,在短暫的害怕之後,她就欣喜不已,還問琥珀能不能抱抱她、摸摸她。
琥珀答應了。
定娘高興得要命,小心翼翼地去碰她,她的皮毛如雲朵一般的蓬鬆柔軟,十幾歲的小姑娘杜定娘發出了一聲驚呼,雙眼亮晶晶的,有一些興奮。
琥珀就在繡樓里陪她玩了一會兒。
等到她要走的時候,定娘竟傷心的哭了起來,她只苦苦懇求琥珀,能不能時常來看看她,她一個人在這裡,實在是好痛苦、好寂寞。
琥珀心軟了,答應了定娘。
後來,她就時常去看一看定娘。
外頭的人,全都羨慕杜家的小姐貴不可言,可只有琥珀知道,她到底有多麼的痛苦,痛苦到近乎發瘋。
她是不能從繡樓里下來的,繡樓的樓梯是活動梯,每日只有丫鬟和嬤嬤上來的時候會放下來,她也是不能認字的,她的父親杜老爺雖然是個舉人,飽讀詩書,家裡的四個兒子也早早的就開了蒙,但是唯有杜定娘,就是不可以認字、就是不可以讀書。
她也是不能聽戲的,園子裡辦宴會、有戲班子來演的時候,她只能遠遠的聽到一點點的響聲,可一個久不見陽光,佝僂的女孩,耳朵又能怎麼好呢?她其實根本聽不清那些唱戲的究竟在唱什麼。
甚至生了病,她也不能從繡樓里出來,本地沒有醫女,杜家只有幾個稍微會一點醫術的老嬤嬤,她生了病,就讓這些老嬤嬤翻來覆去的看,而這些老嬤嬤,唯一會說的,就是「小姐的病,先餓上幾頓就好了。」
一個人人羨慕的千金大小姐,居然過的是這種日子!
這一種痛苦,除了琥珀,無人在意。
終於有一天,琥珀發動妖法,帶著定娘出去玩了一圈。
定娘看見太陽,都像是老鼠一樣,縮在一旁,都很畏懼。
而且,她的體力太差了,實在是太差了,走上三步,就喘不過氣。她做出了這麼出格的事情,本就心裡忐忑害怕得要命,琥珀帶著她去了一間茶館裡聽說書,只聽了一半,定娘就求著琥珀帶她回去。
琥珀只好帶她回去。
回去的時候,定娘第一次看見了她們家的園子。
很漂亮的。
父兄們的屋子,也很開闊,很明亮,還有院子,院子裡花團錦簇,十分美麗。
她回到繡樓,大哭一場,痛苦得恨不得暉過去。
——那個時候,距離定娘自裁,已沒有多久了。
琥珀說到這裡,已不再說了。
這些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已很久遠了,很多細節,她也已記不清了,她懶洋洋地眯著眼睛,又湊上去要吻展昭,展昭身上那種氣息,實在是叫她貪戀得很。
琥珀的耳朵和尾巴都已又出來了,尾巴快活得搖起來,一雙雪白的狐狸耳朵也一動一動的,配上她那副嬌艷動人的面龐,實在是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