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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喝完了藥,李魚又給他餵了些水,他喉頭滾動。等到了最後,不像是喝水,竟像是在無意識的回應。
餵完水之後,李魚轉身去放碗。
等她回過頭來再看一點紅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睜開了雙眼。
——那雙死灰色的、如惡狼一般的眼睛,正灼灼如火般地盯凝著她。
第29章
一點紅的眼神清明,一點都不像是剛剛自昏迷中醒來的樣子,他安靜地躺在床榻上,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卻緊緊地盯著李魚的臉,似乎要把她的臉戳出個洞來才算完。
那雙永遠冷漠的眼睛裡,此刻也似乎有火星在迸發。
被他死死盯著的美人兒僵硬地立在原地,是過來也不是、不過來也不是,她的眼神閃躲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點紅,半晌,她才躲開了一點紅的目光,似乎是想要先退開。
一點紅冷笑著開口:「你躲什麼?」
因為長達幾日沒有進食水,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明明差點被她弄死的人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竟然從李魚的眼神里看出了幾分茫然無措來。
聽到他的話,本來想先走開的李魚身子一僵,又停住了腳步,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來,坐在了他床榻的邊緣,有些意義不明地道:「……你醒了。」
一點紅也同樣意義不明地回答:「嗯。」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依然緊緊地盯著李魚。
他的臉色和嘴唇依然是那種極度病態的慘白,可是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整個人的氣場卻又隨之一變。即使虛弱得要命,他的眼神也像是某種兇惡殘忍的野生動物一樣,被這雙眼睛盯著的時候,李魚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在被拷問、在被撕扯一般。
她做了壞事,本就心虛得要命,現在又被這麼盯著,實在是坐立難安得很。二人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李魚才道:「你好幾天沒吃東西,餓不餓?」
一點紅冷淡地道:「還好。」
李魚道:「我去找店小二。」
說完,飛快開溜。
只留一點紅一個人,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背影。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正縮在那輛大車裡睡覺,雲鬢微斜、海棠春睡,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開了目光,不願再看。然後現在想一想,或許在第一眼的時候,一點紅就已經把她瞧進了心裡。
這一瞧,實在是了不得,搞的如今,他竟也絲毫提不起恨她、想要殺她的念頭。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動了動胳膊,只覺得渾身各處傷口一動就痛得要命。
一點紅面色不變。
受傷,受重傷,對他來說本就是家常便飯的事情,身上的這些刀劍傷,還不算很嚴重。
他伸出沒受傷的左臂,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刺痛的右脖頸側。
那裡有一個猙獰的傷口。三天之前,獠牙就是從這裡,刺穿他的動脈,將他的血液幾乎抽乾。
三天過後,這可怖的傷口自然是還沒癒合的,他粗糙的手指觸上去,能感覺到那猙獰的傷口帶著侵入骨髓的痛,一動脖子,就會瞬間如一萬根針扎進去一樣,尖銳的疼痛起來。
但這傷口卻不是單純的痛,而是帶著一股子似有似無的癢,深入血肉之中好似牢牢地攀附在了他的神經深處,他的手指碰一碰傷口,便覺得那種似有似無的癢好似菟絲子的蔓枝一樣,一直纏到骨頭上都不放開。
而他也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他失血過多,眼前已模糊得什麼都看不見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他的感官卻無比的敏銳。
風吹動的聲音、樹葉颯颯地響、金屬因為碰撞而發出刺耳且熟悉的聲音、她的髮絲被夜風吹動,窩在他的脖頸側里,讓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奇妙。而她冰冷的身體,好似一條蛇。
——好似一條殺人的美女蛇,美麗的叫人心醉,要把臣服在她石榴裙下、不長眼的男人全都當做養分捏碎才肯罷休。
……他就是那個不長眼的男人,還心甘情願的要死在她手上。
他又回想起了自己昏迷的時候,意識在沉沉浮浮,有人在用冰冷的毛巾幫他擦拭降溫,他燒得厲害,那毛巾擦過之後的皮膚因為瞬時的驟冷而汗毛直豎。
其實那一點都不舒服,還是她那雙冰冷的手放在他額頭上試他還有沒有在發燒時的感覺更好些。
還有剛剛……她給他餵藥的時候。
其實他在中途的時候已經醒了,只是實在睜不開眼睛,但即使不睜開眼睛,他也知道那是誰。
他想到了那一朵薔薇的花瓣。像是絲絨般細膩,又比絲絨更加的脆弱嬌貴。
他不由自主閉著眼睛回應,直到她撤開,他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看到他清明的雙眼時,她的表情瞬間有點不太對勁了,他冷冰冰地盯著她,不肯挪開視線,直到她的眼神開始閃躲,臉上也露出了那種有點心虛、有點無措的表情。
在那個瞬間,一點紅居然覺得有點想笑。
和一個吃人的怪物共處這麼久,還能如此全心全意地回應她那蜻蜓點水般的吻。他都開始有點佩服他自己的膽色了。
他腦子裡亂糟糟地想著這些,沒過多一會兒,李魚已經回來了。
為了方便,她只要了一間房。她剛剛出去是想順便要另一間房間的,但沒想到這家客棧居然客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