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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谷嚶嚀一聲,啪嘰抱住了陸小鳳。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道:「那再排練一次。」
陸小鳳仍板著臉,道:「不來,你又笑場。」
小谷嗚嗚嚶嚶地懇求他:「這次一定不會笑場了嘛,求你。」
陸小鳳眨了眨眼,道:「真的?」
小谷點點頭,臉上紅撲撲的:「真的真的。」
陸小鳳矜持地道:「那就再排練一次?」
小谷嗷嗚一聲,軟乎乎地倒下了,好像一灘被太陽曬化了的兔子餅一樣。
第115章
京城,百花樓。
百花樓是一座三層的小樓,臨街,臨的是潘樓東街,最是熱鬧。
在天空才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這裡就會從夜晚的寂靜中醒來,腳步聲、叫賣聲、馬匹走過的「噠噠」聲,還有街上的小孩子們奔跑而過的歡笑聲和大人們的叫罵聲。
這裡的小店多而雜,稍早一點的時間裡,是東街的張記梅花包子賣的最好;日頭稍大一些,茶鋪里的茶博士們開始活躍起來,為食客們分茶、沏茶;到了太陽落下去,溫度降下來的時候,順著河流的夜市便開始熱熱鬧鬧,這個時候,最受歡迎的卻是夏月麻腐雞皮、姜辣蘿蔔一類的小食了。
這些都是花滿樓可以清晰說出的風土人情。
花滿樓,就是百花樓的主人。
他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人如其名,正是最如沐春風、最溫柔、最體貼的謙謙君子。
而他的百花樓,也如命名字一樣,開滿了鮮花。
春天有春天的花,夏天有夏天的花,一年四季,這百花樓里,都有盎然的生機、充滿了芬芳與愉悅的氣息。
花滿樓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小樓三樓的陽台,去照看照看他那些花兒,百花樓的陽台,正對這對面民居的瓦屋頂,江湖人們飛檐走壁的時候,瓦片就會發出一種奇異的聲音。
每個人落地的習慣與輕重都不相同。
花滿樓是個神人,他的耳朵只要動上一動,就能知道是不是陸小鳳又落在了對面的民居之上,企圖翻進花滿樓的陽台了。
每到這個時候,他的嘴角就會噙起微笑,用手中的摺扇,去敲一敲這損友的肩膀,嘴中道:「不請自來,果然是你陸小鳳。」
話雖如此,他親手釀製的百花釀,卻也沒少進了陸小鳳這酒鬼的肚子裡。
只可惜,陸小鳳近來卻是來不了了,因為他去見小谷的「娘家人」了。
小谷,谷星陸,江南谷家的大小姐,陸小鳳新鮮上任的親親老婆,人稱江湖第一美人——這是她自己覺得好玩所以傳出去的。
但陸小鳳去的卻不是江南谷家,而是月宮。
沒錯,這位小谷,谷大小姐,其實並不是人,而是一位自月宮中下凡的,雪白雪白的玉兔精。陸小鳳這一次去月宮,就是為了見一見小谷的那些玉兔夥伴的。
為了這個,他不知買了多少新鮮的蔬菜與水果,只為了讓那些兔兔兔兔兔滿意。
所以他短時間內,是不能來禍害花滿樓的百花釀了。
所以只剩花滿樓一個人,在這裡聽雨。
今夜有雨。
是秋雨。
秋天的雨,是綿長而帶著愁緒的,淅淅瀝瀝的落,落在對面民居的瓦片之上,發出了一種並不清脆,卻難以形容的聲音,而落在花葉之上時,就會發出細微的颯颯聲。
花滿樓坐在屋子裡,正對著陽台,他的陽台仍是大開著,有雨滴偶爾被微涼的風吹進屋子裡,落在了他身上,他卻並不在意,他的唇邊仍是噙著一抹微笑,輕搖紙扇。
屋子裡是黑的,漆黑色。
屋子裡有燭台,燭台上有蠟燭,但任誰也能看的出,這蠟燭是全新的,還沒有點過。
花滿樓在小酌。
酌的是百花釀。
百花釀不是烈酒,酒勁兒十分溫和,入喉很順滑,有淡淡的花香。花滿樓在這漆黑一片的小樓之中,與這秋雨共飲,他淺淺的喝完一杯,又復而為自己倒酒,用耳朵去聽,當酒入杯九分滿的時候,他的手就停下,復而將那酒壺輕輕地擱在桌子上。
這些動作,他做得十分的流暢、十分的自然,好似絲毫沒有受到這黑暗的影響似得。
因為他已習慣了這黑暗,因為他已在這黑暗裡度過了二十年的時光,對他來說,黑暗像是朋友,像是一個形影不離的朋友。
沒錯,花滿樓是一個瞎子。
江南花家的七公子,武功在全天下都排得上號,竟是個瞎子。
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瞎子,能像花滿樓這樣快樂了。
他離開江南,在京城買下這樣一座小樓,把這樓裝點成如今這幅具有盎然生機的模樣,百花樓的大門從來不關,因為他可以和任何一個人做朋友,也願意為任何一個人提供幫助。
所以這江湖上有許多人都認為,花滿樓已不能稱之為一個人。
他簡直就像一個神一樣的無私、神一樣的偉大。
但花滿樓肉體凡胎,又怎麼可能不是人呢?他只是一個很能想得開的人罷了。
在他小的時候,他因為一次意外而瞎,從此墮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剛瞎的那段日子,他也曾彷徨、悲傷,放聲的大哭。
但他現在卻已看開了,人有五感,一個視覺正常的人,卻絕不會擁有如他一般靈敏的嗅覺與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