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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腿——
他的腿上有東西。
他的懷裡也有東西。
闖進他家裡的那個女人,忽然湊了過來,如此無助、如此可憐的抱住了他,她的身體是那樣的冰冷、又是那樣的柔軟,好似沒有骨頭一樣,她喃喃地道:「我好冷、我好冷……」
她的牙齒都在發顫。
她就像是一個瀕死的人,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的攀上了花滿樓的脊背,可她這個瀕死的人卻沒有什麼瀕死的爆發力,整個人軟弱的要命,那兩隻手攀上來,好似在懇求一般。
而她的尾巴——
那是蛇的尾巴。冰冷而光滑,十分靈活,纏眷得要命,勾了一點點,在花滿樓的右腿上,一抖一抖的,那種冰冷而潮濕的氣息,就順著花滿樓的神經慢慢地探上來,讓他的手指忍不住蜷了一下。
他的脊背都已僵直,他渾身上下的毛孔好似都已一個一個的張開,帶起了一種可怕的顫慄,這些渾身上下張開的毛孔,好似帶走了他渾身的熱氣一樣,叫他有一種奇異的錯覺,好像他手指尖的痙攣是因為冷一樣。
一陣冷風又吹了過去,擊打在花滿樓和那蛇女的身上。
蛇女顫抖了起來,牙齒都忍不住的發顫,她可憐兮兮地攀著花滿樓的脊背,卻得不到一點點的回應。
花家的七公子,江湖上心最好的公子花滿樓,他對任何人都是溫柔的、他也願意為任何人提供幫助,可為什麼唯獨在面對這蛇女的時候,他卻如此的殘忍、像一塊石頭一樣,全然都沒有反應呢?
蛇女發著抖,縮進了花滿樓的懷抱里,她的手上沒有什麼力氣,但她卻仍然盡力的去抱緊花滿樓,嘴中喃喃道:「你身上好暖和……」
花滿樓終於如夢初醒。
不知為何,他並不害怕。
他只是心跳有一點加速,手心有一點出汗,這種反應對他來說很難得,但是這樣的事情本身也是很罕見的……風雨交加的夜晚,一個人身蛇尾的女孩子闖進了你的家,可憐兮兮地求你抱抱她。
花滿樓:「……」
不對,這劇情的發展,怎麼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蛇女妖怪給吞了吃了似得?很像是志怪話本子裡的炮灰角色呢……
花滿樓終於動了起來。
他有些遲疑似得伸出了自己的手,也慢慢、輕輕地觸碰到了蛇女的脊背。
這件事若是陸小鳳來做,那自然沒什麼值得稀奇的,畢竟他本身就是會做這種事的風流浪子,可換了花滿樓來,卻實在是要驚掉人的眼睛了。
翩翩公子花滿樓,一向是最溫和、最得體的人,即使一個姑娘主動投懷送抱,他也絕不會做出任何趁人之危的事情的。
令他做出這種舉動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的確是必要的。
蛇女的身子猛地一顫,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從嘴裡發出了嘶嘶的聲音,甚至還夾雜著帶著哭腔的聲音,痛苦得好似已快要暉過去,她緊緊地抱著花滿樓,好似在討好他一樣,祈求他不要這樣殘忍地對待她。
……這是一隻蛇女。
可為何這隻蛇女可憐的好似一隻淋透的流浪狗呢?
花滿樓忽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姑娘,你背上的傷很重。」
是的,傷。
他從剛剛開始,鼻尖上就一直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花滿樓的聽覺是極好的,他能聽到蛇女痛苦、驚慌失措的呼吸聲,她的動作很奇異、也很小心,那是因為她光潔的脊背之上,橫著一個很猙獰、很可怕的傷口。
她的腰很纖細,她整個人也很單薄,但這一道傷口,卻好似從上到下,整個橫在了她的脊背之上,血肉模糊,鮮血已爬滿了她蒼白的脊背,那種殷紅與蒼白交錯的畫面,花滿樓是看不見的,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這是怎麼樣一副殘忍而可怖的畫面。
他的手只是稍微上去、輕輕地觸碰了碰,就已摸到了一手黏膩的鮮血,她背上的傷又該有多麼的嚴重呢?
花滿樓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住了。
這蛇女是誰?她為什麼受了這樣重的傷?在逃到百花樓之前,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只要想一想這些問題,他的心底就忽然湧起了那種柔軟而深切的同情,甚至連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類的事情,也完全想不起來了。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忽然就要抽身離去。
蛇女的蛇尾巴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緊緊地纏在花滿樓的身上,她把頭擱在花滿樓的肩膀上,語無倫次地道:「別走——」
她的手、她的尾巴,她的脖頸、還有她的臉,全都是冰涼的,她渾身上下都是冷的,也或許是因為這個,她才那麼怕冷,怕到只要身邊有一個熱源,她就根本不願意放開。
花滿樓忽然伸出手來,安撫似得摸了摸她濕淋淋的頭髮,道:「姑娘不必害怕,你背上的傷太嚴重,我去取金瘡藥來給你。」
蛇女縮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
他的聲音是沉穩的、也是溫柔的,帶著一種男性所特有的一點點沙啞……不,這或許並不是男性所特有的沙啞,而是一個男人忽然被一個美人投懷送抱所帶來的乾渴。
但無論如何,這聲音是很能安撫人心的。
蛇女聞言,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他,她金色的豎瞳在漆黑一片的百花樓里璨璨的發著光,妖異美麗到令人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