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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失血過多的那一個人,一點紅才是。
由己度人,假如她在用盡全力保護某人,某人卻在她背後捅刀子,差點把她給捅死,她又會是什麼感覺呢……?
所以說,什麼「我本來沒想這樣的」「是你的血太好聞了」「其實我一開始沒想要你的命」這種話……就很像是那種被警察叔叔逮住的犯罪分子蒼白無力的辯白。
這種人渣一樣的話,她簡直自己都要說不下去了。
一點紅不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她。
李魚垂頭喪氣地說:「你現在是不是很想一劍殺了我……」
一點紅:「……」
一點紅說:「你看我現在像能提起劍的樣子麼?」
李魚又道:「……那你傷好了之後會不會想一劍殺了我。」
一點紅:「……」
一點紅:「你覺得呢?」
李魚不說話。
見她不說話,一點紅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沙啞地問:「你為什麼早不告訴我?」
李魚沉默了片刻,道:「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
一點紅眯了眯眼,等著她的下文。
李魚望著他,忽然有些失神,半晌,才輕輕道:「我怕我說出來,你會走掉。」
她一個上班打工的社畜,好端端地睡覺,一睜眼就成了個孱弱無力、害怕太陽光、無法進食的妖怪,還陷入了一團迷霧之中,為了活命,需在短時間內找到罪魁禍首。若無人幫助,鐵定是不行的。
一點紅的出現太及時了,及時到讓她恍惚中覺得,或許自己是穿越進了什么小說之類的,困境的設置就是為了引出這個男人來。
但現在……
她眼神黯淡,偏過頭,澀然道:「但現在,你一定會走的,是不是?」
一點紅還是沒說話。
半晌,李魚才再次開口道:「你不想殺我。」
一點紅道:「嗯。」
李魚的眼神閃了閃,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一點紅身上那股炙熱的藥味就撲進了她的鼻子。
她不想問為什麼,或者說……她有些逃避問為什麼。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她的自私、她所有行動裡面埋藏的利用心思……他如此敏銳,絕不可能一點兒都沒感覺到。但這麼多天以來,他的確什麼也沒問、什麼也不探究,即使到了這個程度,他竟還是一點殺心都沒有。
他是一個很偏激、很孤傲的人,本不該容忍任何人騙他、害他的。
李魚沒有問他為什麼,只是道:「你不想殺我,但一定也不想再看見我,只是如今你身上受著重傷,等你能下地走路的時候,我就自己離開,咱們再也不見,你看這樣可好?」
一點紅淡淡道:「我身子癒合的快,明日就能下地走路了。」
李魚澀聲道:「那我明天就離開。」
一點紅冷冷道:「不行。」
李魚驚道:「……什麼?」
一點紅瞥了她一眼,一字一頓地說:「不行。」
李魚問他:「為什麼?」
一點紅忽然嘶聲道:「我本就欠你的命。」
伊哭那回,他本以為他是要死的,但李魚救回了他。
他盯著李魚有些驚愕地臉,平靜地道:「我欠你一命,如今算還了你的命,如此而已。」
他的話一字一頓,絕沒有半點要開玩笑的意思。
李魚微怔地看他面無表情的臉,忽然搖了搖頭,有些無奈似的輕笑了一下,道:「我早說了,你中毒也是因為我,這事情不能這樣算的。」
一點紅扯著嘴角冷笑了一下,冷傲地道:「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愛幫誰就幫誰,受了傷算我自作自受,干你什麼事?」
李魚說不出話來。
半晌,一點紅才軟下了語氣,道:「我知你並非有意殺我。」
否則,她不必如此費心費力的救他。
李魚還是不說話。
一點紅心中一動,忽然伸手,撫了撫她柔順的黑色長髮。李魚望著他軟和下來的面容,忽然鼻頭一酸,不知怎麼的,竟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左手之上,也滿是厚繭,粗糙得要命。李魚抓他的手,他沒有任何反抗,就任由她把他的手放在眼前端詳,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李魚問:「左手又不握劍,為何也會有繭?」
一點紅平靜道:「我練過左手劍,還有發暗器什麼的,若只練右手,右手廢了就只能等死。」
李魚的一滴眼裡就嗒叭一下掉進了他的掌心裡,眼淚滾燙,落在他手心的時候,一點紅的手指忽然無法控制的蜷縮了一下。
李魚忽然沒頭沒尾地道:「那你還走麼?」
一點紅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走?」
李魚沉默了一下,又道:「可你的……工作呢?你的其他活計呢?」
一點紅先前與她同行,很大程度上是幫她,但照他自己的說法,是為了去殺崔萬羅。如今崔萬羅已死,他們似乎已沒有什麼理由同行了。
一點紅忽然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道:「你很希望我去干別的活兒?」
李魚咬了咬下唇,忽然道:「難道你沒有聽出……我在試探你麼?」
一點紅定定地看著她:「我已看出了。」
李魚道:「那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一點紅道:「難道你沒有看出,我在逼你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