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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拖拖拉拉的行為很不討喜,只是自從那天之後就一直沒能找到和真紀單獨說話的機會,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說明自己的心情。
手冢也明白現下和真紀的關係是有點尷尬,真紀如果生氣,他也完全可以理解。沒想到正當他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女孩子抬眼瞟了他一眼,低聲道:「你手還沒好。」
看著女孩纖細的背影有點吃力地拖著行李箱,心中堅硬的城堡終於悄悄裂開了一條縫。
就算是這種時候,她也是溫柔而善良的,從來都記著他的事情。
大步趕上前,不顧真紀的反對一手就接過了行李,手冢臉上難得露出點笑意。迎著女孩子含了點擔憂的目光,他目光溫和,安撫道:「這點重量沒關係,你不用擔心。」
在登機口,真紀接過自己的行李。來機場的巴士上,她和手冢也沒再說過話,此刻見隊友們與他一一道別,依次過了安檢口,很快就要輪到自己,心裡挫敗的感覺卻越來越濃烈。
說出那樣的話不是不想要一個回答,但是,見識過手冢滿心滿眼都是網球的專注之後,她真的不敢奢望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這幾天她儘量避免兩人獨處,要說是尷尬,倒不如說,是膽怯。
害怕從正直又誠懇的男生那裡聽到自己不想聽的回覆。
可是,馬上就要登機了,鼓足勇氣來了一趟,不該說的話也不小心說了出來,難道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嗎?
真紀相信,手冢是有想好好回答她的,她也能看出來這兩天他數次的欲言又止,只是她自己心裡沒底,故而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結局。現在,她就要回去了,不說清楚的話,可能會影響接下來很長時間的心情,以後大約見了面也會覺得尷尬。橫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痛快了斷好了!
想到這裡,真紀以壯士斷腕的勇氣深吸了口氣。
「那天的事……」她斟酌著,低垂著眼睛不敢看手冢,覺得自己臉上一片滾燙,「請你別放在心上,就當我沒說過好了。」仿佛生怕被打斷一樣,真紀的語速飛快,眼神遊移就是不敢和手冢對視。
「我明白現在是復健的關鍵階段,馬上又要迎接全國大賽了,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所以……所以,我沒別的意思,你……你就、就把我說的那些忘掉吧。」
手冢有點訝然地望著面前頭都要埋進胸口的女孩,鏡片後凌厲的鳳目因為吃驚而微微睜大了一些。
真紀這番話,讓他始料未及。
本來已經想好的話被預料之外的展開給堵在嗓子裡,手冢頭一次品嘗到有苦難言的感受。
他不是想把這件事混過去,只是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他並不是遊戲人生的性格,雖然之前沒考慮過戀愛的問題,但這些日子來心情上的變化,不用多少經驗也能知道,自己對淺井真紀,是喜歡的。
但是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責任,必須竭盡全力趕上全國大賽的賽程,帶領球隊摘得桂冠。在這樣的壓力下,他並不認為還能分出多少精力去考慮其他事情。
況且,開始一段關係是由喜歡的女孩子主動表白這件事,也讓手冢覺得不像樣子。所以,他原本是想問,如果可以的話,真紀是否願意等到大賽結束、青學捧冠之後。
低著頭的女孩沒有看見手冢的表情,只是一鼓作氣地把想好的話說出來,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暗暗鄙視自己。
都已經下定決心說清楚了,可是臨到頭還是不敢逼問手冢的答案,又一次迴避了問題,退讓了一步:「不用,現在回答我的。」
伴隨著退讓而來的,卻是十足的委屈,真紀咬了咬下唇,還是忍不住抬起眼睛望著面前高大挺拔的男生:「我知道你要全力以赴準備比賽,我說那些話可能會給你帶來困擾,可是……真的……不能有一點點放鬆嗎?這樣子,太辛苦了。」他明明也和大家一樣的年紀,卻要背負那麼沉重的責任,為此就一刻都不曾放鬆,甚至沒有片刻的動搖。雖然是那樣的令人欽佩和敬服,卻也令人如此沮喪和心痛。
從真紀眼中,手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她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隱憂和期待,也看懂了她的忍讓和理解,原本準備說的那些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從來都為他著想,從來都包容著他的任性,明明那樣委屈還站在他的立場上理解他,這一切都讓堅固的內心前所未有的溫軟起來。
「我……我沒覺得困擾……」仿佛被蠱惑了一般,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當下最真實的感受,兩人的表情一下子都變得很呆,傻愣愣地互相看著對方,一時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後面有人大聲催促:「你們到底走不走啊?別堵在門口行不行?」方才如夢初醒。
真紀手忙腳亂拎起行李就往安檢口沖,根本沒敢回頭,脫下鞋子接受檢查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被身後的手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頂著暈乎乎的腦袋上了飛機,夢遊一般拿出手機準備關機的時候才看見手機里新收到的郵件。郵件來自手冢國光,內容一如既往是他的風格,言簡意賅,中心明了。
「我會努力復健,爭取早日回東京的。祝一路順風。」
真紀抱著手機,盯著郵件看了好幾遍,目光在「早日回東京」幾個字上翻來覆去地掃著,笑得傻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