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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之前在尚衣監當過差事,曾經去給貴妃娘娘送衣裳,也領過翊坤宮的賞。宮中各監各庫都知道,貴妃娘娘母家極闊氣,本人出手也大方,最愛賞人小金魚。」
姜恆聽到這兒就明白了,果然倒出荷包里的小金魚一看,正是自己收到的大金魚的縮小版。賞宮人的小金魚大約半個硬幣大小,甚至眼睛處也點了一點綠色。
破案了,估計貴妃送大金魚的深意就是:在我眼裡,賞你跟賞下人一樣。
姜恆搖頭一笑,並不當一回事。
貴妃要是真的勇,真的堅信自己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堅信自己得寵到無所畏懼,那何必破費頗大送什麼超大版一對『金魚』?她直接給永和宮送兩個荷包,裝兩條賞宮人的小魚兒就是了。那才是真的打臉和羞辱。
可貴妃還是斥巨資打了一對大金魚,太監神色再倨傲,口中也只敢說貴妃賜了『一對擺件』——貴妃到底是猶豫了啊,她當時敢明著把新人們關進儲秀宮,現在卻不敢明著送小金魚了。
貴妃不是想要隱晦膈應她一下,而是『只能』隱晦的膈應她。
當對你有惡意的人,只能通過砸錢來隱晦膈應你的時候——姜恆倒不介意貴妃多操作幾回。
這大金魚絕對比衣料硬多了,上頭的金鱗掰下來都能賞人用。
秋雪在旁問道:「主子要不要把這對大金魚擺出來?」皇上若是來了,看見必然要問的。
到時候可以告年貴妃一狀,雖說有點刻意了,但也是年貴妃先刻意膈應人在前的。
「現在別擺了,天兒漸漸熱起來了,看著這金燦燦的東西眼花,等冬天的時候擺出來吧。」到了冬天,炭火配著這大金條,閃爍的金錢光芒想想就能溫暖人心。
而且現在還不是時候,姜恆要再看看這劇情能偏離到什麼程度去。
皇上跟貴妃到底是跟書里一樣,偶然短暫的鬧彆扭,還是真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裂痕。
秋雪聞言照辦,然後累的氣喘吁吁,分兩次把兩條大金魚搬到了暫時做小庫房的東角房裡。
秋雪再回來的時候,是跟秋霜一起進門的。
兩人來向姜恆匯報各宮送來的衣料數目:「皇后娘娘處是送了……」
姜恆站在書桌前,邊聽著邊順手把她們報的數目記錄了下來。用的不是習慣的阿拉伯數字,而是繁體的數字,讓她速度有些慢。
有些習慣浸在骨子裡,總是難改。
好在宮女受過訓導,說話不能機關槍似的突突突,而是語調非常平穩,最好是著火了,也不能蹦出一個感嘆號來,而是要對主子說:「外頭走水了。」姜恆就還算跟得上她們的語速。
等記錄完畢,她順便也就心算了出來,自己的庫房裡又增了多少衣料——基本上兩年內的新衣裳都不用自掏腰包了。
不過所有宮送的衣料加起來,都不如年貴妃的大金魚實在。
擱在現代,這兩條沉重實心的大金魚,怎麼也得大幾十萬。
姜恆希望年貴妃對她永遠是這個態度——通過砸錢來讓她不痛快。姜恆甚至都在考慮,明兒請安時候見到貴妃的時候,要不要裝一把受到委屈屈辱的小表情回饋一下榜一大佬。說不定貴妃見了,還會再送一對大金龜呢。
「加上宮裡發的春季份例,如今庫房中,成匹的整料子共多少?」姜恆記錄完畢擱下筆,抬頭問兩人。
秋雪和秋霜俱是語塞。
這個年代認字的人少,通曉算數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老道的帳房先生,是各個鋪面都搶的專業型人才。
姜恆這一問,就把宮女們都問住了。
此時兩人都紅了臉兒,連忙道:「主子恕罪,奴婢這就去庫房現點一遍。」
姜恆叫住她:「不著急,先找兩個冊子來,我將東西列一列。」
古代的紙並非現代的紙,價格低廉讓孩子用來摺紙飛機也不心疼。這會子讀書人之所以耗費錢,那筆墨紙硯可是樣樣不便宜。
於是秋霜先問:「主子是要尋常的麻紙冊,還是上好的桑皮紙冊。」
姜恆道:「先各拿一本來。」
嬪妃的筆墨紙硯也都是有定例的,之前她們在儲秀宮學宮規,為了方便抄寫,皇后還特意多給她們發了一個月的『文具』。
如今姜恆這裡普通的大白麻紙有數包,這是宮裡最普通的紙,往往用來做草稿紙;而練字用的上等桑皮紙和褚皮紙質韌光潔,共四包八百張;傳說中「滑如春冰密如繭」澄心堂紙更珍貴,只有一包二百張。
這時候沒有什麼膠裝機器做出來的本子,要做冊子,多半是用漿糊糊成裹背裝,或是巧手打孔穿線,如今宮裡更流行的就是這種耐用的線裝本。
秋雪拿來兩個冊子,姜恆很容易就辨認出紙質更好的桑皮紙冊,在上頭寫了固定兩個字。
而另一本普通麻紙冊,則寫了『流動』兩個字。
其實她原來是想寫固定資產和流動資產的,但到底把資產兩個字隱了去。秋雪是內務府出來的,貴人方才要冊子,她就知道是想要給宮中物件登記造冊。
但這『固定』和『流動』兩個詞,秋雪雖然認識,卻沒弄明白。
姜恆把桑皮紙本先攤開:「凡咱們屋內年久不變不失之物,如妝檯、桌椅、屏風、對了,還有那對大金魚等各類陳設都錄在『固定』這一冊上,每一個月你們兩個對著冊子按數目巡查一遍,察訪有無丟失、破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