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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上翻的第一個新人是她,那此後再也沒有人看不起她了!
哪怕……哪怕不是她,她也祈禱著不是信貴人!讓信貴人也丟一回臉才好。
姜恆出來送皇上的時候,周答應也已經站在了廊下。
她顯然是打扮了一番,見玉竹帘子動了皇上出來,就忙屈膝道:「臣妾見過皇上。」聲音婉轉,小臉兒半垂,像一朵嬌羞的水蓮花。
周答應還未被翻過牌子。
雖然這幾月,旁的新人也沒被翻牌子。但周答應自覺比旁人更難堪些——因她跟信貴人住在一宮,有信貴人對比著,她總覺得人人都在笑話她。
且說後宮裡單人單宮是少數情況,多是幾個妃嬪同住一宮,就形成了不成文的潛規則。
宮裡侍寢,一般都是皇上翻牌子後,妃嬪去養心殿報導,但也有些時候,是皇上到後宮來散心。
皇上是來瞧誰的,其餘人就避開。這不但是一種禮節,更是一種共同維護和平不要撕破臉的表現。
大家共識,誰都不要做破壞規則的那一個。皇上來看我,你不打擾,下回皇上去看你,我自然在屋裡不出聲就當這邊沒有人。
但總有對規則認識不清,想鑽空子的,或是實在不甘,寧願冒著得罪人的風險爭一爭的。
比如周答應。
她身邊還有一個總是攛掇她的宮女:「小主論容貌也是宮裡上等兒的,只可惜跟信貴人分在一個宮裡,只看她阿瑪的官職,宮裡人人都要高看她一眼,可憐了小主的人才。」
「其實皇上只是未見到答應,見到一定會喜歡的。」
「若這會子小主不爭一爭,待過一兩年信貴人封了嬪,名正言順管著這永和宮,搬到正殿去住,只怕小主一輩子也沒有出頭之日了——她肯定要將皇上攔在前頭,只怕皇上再也不會踏足這永和宮後院了。」那宮女湊在她耳邊說話,聲音裡帶著熱乎乎的水氣,讓周答應從耳朵癢到心裡頭。
「如今大家都是一樣的新人,小主跑出去跟皇上請個安,信貴人能怎麼著?若她真的對小主使臉色甚至使絆子,那小主大可以請別的娘娘做主。信貴人如今得寵,看她不順眼的娘娘還少嗎?」
到後來,周答應幾乎分不清,是宮女在她耳邊絮絮說話,還是她自己的心聲催動著她換了最好的衣裳出去給皇上請安。
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龍顏。
之前皇上來看信貴人的幾回,她都是坐在窗子後面,模糊看著皇上的身影與院中叢立的太監們。
心裡向各路神佛乞求,祈禱皇上想起旁邊還住著一位嬪妃,過來看望她然後一見鍾情。
但祈禱落空幾次後,她就決定靠自己走出去了。
宮中嬪妃都說皇上極英俊,周答應今日乍著膽子出來一見果然如此,她越發臉紅心跳,覺得自個兒出來沒錯。
皇上其實在放開姜恆的那一刻,為了凝神靜氣,就已經把旖旎心緒摒棄,開始想正經朝政了。
說來財政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
各地的欠的稅收錢糧是國庫的大窟窿,然而他在這忙著堵窟窿,還有人忙著撬大這個窟窿好摟錢——各部支領銀錢,都是自己報自己審核,若是跟戶部關係好的,支銀子就方便,其中有多少錢被颳了進官員的腰包,可想而知。
皇上邊往外走邊想:朕前世設立的會考府,也該提上日程了。
皇上想的是追討國庫錢銀的頭等要事,邊走邊陷入了頭腦風暴,對廊下多站了個女子就根本沒在意,只以為是永和宮的宮女。直到這女子出聲請安自稱臣妾,他才站住。
皇上的思緒從朝政中被打斷,定睛看了屈膝的周答應三秒,然後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蘇培盛跟在後頭:哎喲,這周答應出來的可真不是時候,今兒皇上明顯是想留在信貴人處都沒有閒暇的,你這會子跑出來,豈不是礙眼嗎?
誰料皇上坐在輦上,第一句話就問蘇培盛道:「這永和宮,不是她一個人住?」
蘇培盛嘴角微抽:合著皇后娘娘送到萬歲爺跟前的新人入住各宮的名單,萬歲爺您根本就沒看啊。
若是看了,依著皇上的過目不忘的好記性,必不會有此一問。
蘇公公想事兒從不耽誤回話,嘴上忙道:「回萬歲爺,皇后娘娘安排的宮室,信貴人與周答應同住永和宮。這一回入宮的新人,沒有獨居一宮的……」蘇培盛向來是能做好人說好話的時候,從來不吝嗇。
這會子也就順勢替皇后解釋一句:她安排的很公平,新人要不跟著主位,要不就兩三人一組住在一宮。所以信貴人這永和宮有同住的答應,並不是皇后辦錯了事兒或是有意為難信貴人。
皇上在輦上略閉目養神,一閉眼,眼前卻出現姜恆坐在晚霞下的樣子。
想到方才自己在院中與她說話,伸手撫頭髮,談論沐膏等事兒,或許都有一個人在窗後邊縫裡盯著看,皇上就不快地發出了一聲『嘖』。
把蘇培盛剩下的話都嚇回去了。
而永和宮裡,周答應也跟驚弓之鳥一樣逃竄回屋。
且說皇上跟信貴人在院子裡說話的時候她並沒顧上看,她忙著打扮呢。她知信貴人愛穿各種鮮嫩色的衣裳,或是霞紫或是葉心青或是嫩鵝黃。周答應就特意選了有些素淨的月白色,這種柔和的淡藍色,朦朧朧的顯得女子楚楚可憐,比起信貴人一眼可見的美,周答應覺得自己這種更有層層遞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