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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學子絕大多數來自貧苦之家,芝娘子從修文縣帶來的那六個商戶子女童家境便算是眾學子之最,誰也不覺得一面上學、一面做工有哪裡不對——當人學徒可比這辛苦百倍,那帶學徒的老師傅還會把學徒當成賊一樣的防,完全不可能像女學的先生教授們這樣盡心盡力生怕她們學藝不精。
文化課只是勉強跟得上、但動手能力確實極為出色的王娘子,很快引起校方注意。
這日上完木工課,王娘子正準備回宿舍,她那個當女先生的侄女便找了過來。
“幾個先生都說你手工課程門門不差,雖然文化課還差些,但也可以分班了,么姨媽,你想好要去哪個班沒有?”林大丫把王娘子拉到路邊,便笑吟吟地將她可以進的二級班班級表拿給王娘子看。
王娘子看了眼她能進的二級班,呼吸一時粗重起來。
兩千多個新學子中,到目前只有二百多個分班進了二級班,她本以為自己是要吊車尾的,沒想到她也擠進了前列,激動地道:“我去哪個班都成,女先生們願意帶我就成。”
“這怎麼都能成呢,么姨媽,分班是很重要的,要好好考慮好自己喜歡什麼才行啊。”林大丫好笑地道,“慧娘子常跟我們說的,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去學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才能最大程度把人的潛力發揮出來,學成了也才更能做出名堂。”
王娘子一時為難起來。
她本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婦,從前沒出嫁時在家裡當沒月錢領的丫頭,出嫁後死了丈夫,更是生生磋磨成了頭老黃牛,也就入讀女學這兩個來月算是過了段不用操心明日飯食何來的輕省日子,她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感興趣不感興趣的?
大丫倒也能理解她這當了多年寡婦的么姨媽在選二級班上大約是拿不出什麼主意,想了想,建議道:“這樣罷,你手上有力氣,腦子又靈活,重活、精細活你都做得來,新開的那個機械班還沒幾個學生,還是慧娘子親帶的班級,不如你去試試,能不能呆得住?”
王娘子不懂什麼叫機械,但慧娘子她是知道的——女學裡說話最算話的,除了小紅山長,就是長得像仙人一樣的慧娘子了。
她可不是不懂事的小丫頭,深知與慧娘子那等人物攀上師徒交情於自己絕無壞處,當即一迭聲應下。
次日下午,分了二級班的王娘子就不用跟其它學子一樣去東區南側手工校區做雜活,轉而去了東區北側、用圍牆隔離起來的二級班分校區。
如大丫所說,圍成一座小院的機械錶里確實沒有幾個學生,王娘子來報導時,全班學生加上她和慧娘子也不到二十個。
王娘子拘束地與大伙兒打了個招呼,便規規矩矩坐在座位上,聽慧娘子上課。
上半節課,慧娘子給王娘子在內的十七個學生,仔仔細細地講解了一種以木頭和鐵製零件製作的一種叫做“燧發槍”的物件構造,還發了分解圖給大家看,讓大家把各個部件的名稱都記住、作用都記下。
下半節課,慧娘子便發放了木工工具、粗粗加工過的木材、竹片和遊標卡尺,讓大伙兒活用在木工課上學到的技術,將這“燧發槍”的模型製造出來。
與寡居的婆婆相依為命數年的王娘子連自家的窗格子都是自己換的,家裡的農具壞了也是自個兒修的,本來就有很強的動手能力,又正經上過木工課,仔細端詳了下分解圖紙上的木頭配件——也就是燧發槍的槍托、手柄部分,便麻利地動手加工木頭。
等她第一個做好槍托,獻寶似的拿給慧娘子看,又被打發回來……慧娘子拿遊標卡尺一量,便挑出了多處不合格,讓她重新打磨。
直到下課,連王娘子在內,全機械班的學生也沒能做出讓慧娘子滿意的、看似最簡單的木頭配件來。
向來對自己的動手能力頗有自信的王娘子,這才曉得慧娘子帶的班不是好混的。
她能靠寡婦之身撐起小家,性子本來就要強,當晚回宿舍睡覺時,王娘子連做夢都在琢磨那木頭配件的尺寸為何總是不達標。
如是反覆與那握把似的木頭配件死磕了三日,機械班的學子打磨出來的槍托才勉強達到慧娘子的要求,把細節誤差降低到比指甲片還薄的程度。
接下來……機械班的學子又繼續琢磨著用竹片做出金屬部件的等比例模型。
又是好幾日的死磕後後,機械班的學子們都被領到教室後方那處與鐵匠鋪差不多的爐子旁,嘗試著用做好的竹片零件模型做成模子,以澆鑄法做出金屬配件,再通過手工打磨提升金屬配件的精密度……
秋去冬來,到大雪封山之時,學子擴充到百餘人的機械班,不僅成功以純手工方式製造出兩款以木頭、銅、鐵製造而成的長短燧發槍,還在手工打造燧發槍金屬配件的技術條件上,又“順帶”製作出能計時的笨重機械座鐘,能起吊重物的組裝式活動滑輪,燕(珍)氏(妮)紡紗機……等等。
在活用古老的百鍊鋼技術獲得具備一定加工性能的原始鏜刀後,機械班的學子們又按照慧娘子提供的圖紙製造出了大明版本的水力筒式鏜床……
能照抄後世經驗的外掛擺在那,機械班學子進度喜人,其它二級班的進度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