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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聞言便看了過來,那被面具露出的雙金黃色的眸子雖是正常人模樣,但竟然奇異的讓人有一種戰慄感。
原東園聽青年道:“可是原老莊主?在下晏亭,有事找原少莊主,貿然前來未曾遞過拜帖,晚生先給您賠個不是了。”
原東園自然不會說什麼掃興的話,他甚至親自把人領去,領到了原隨雲的院落前,說他兒子就在裡面,今日恰巧沒有出去。
他說著,便讓晏亭先進了院門,而此時原隨雲也開了房門,露出隨和的笑,他循著聲音‘看’過來:“父親,我聽下人說晏神醫來了?你身旁的這位便是了?”
晏亭頷首示意後,就看向原隨雲。他甫一見到少莊主的樣貌與這幅做派,差點真的要以為原隨雲是個十足的好人,可細細看去,的確不是他會喜歡的長相。
陸小鳳與楚留香的長相雖使得他們桃花十分旺盛,但總歸是人品無暇;
像游龍生這樣的不用說什麼為惡了,晏亭如何,他便要如何;
花滿樓與無情鐵手冷血之類更不用說,花滿樓是溫潤的,長相毫無攻擊性,幾位名捕是個是非曲直要辨別明了的性子,而他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讓宵小之輩看到就會心生懼怕的類型。
這實在是個很奇怪的主觀印象。可晏亭連給人收的診金都是隨心所欲的,多這一點又如何?若是問起,他便這麼說就是了。
更何況眾人皆知,晏亭不治惡人,恐怕無爭山莊自己也沒臉告知於江湖。而若原隨雲真的咬著不放,到處傳播他不治的說法,晏亭便要直說緣由了。
晏亭上下掃視了眼原隨雲,他淡淡的說:“抱歉,我此番上門是想說我並不想治。”
他看了原隨雲瞬間變得有些掛不住的臉,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你們邀請了我很多次,但我只是覺得這種事情在書信中拒絕實在難以表達歉意。”
他那雙金黃色的眼眸‘直視’原隨雲,似乎並沒有把他當做是一個瞎子,而是一個健全的人:“所以我來了。”
原東園愣住,居然一瞬間不知道說些什麼。說對方沒有誠意?這也不盡然,人家甚至生怕不夠重視,特意只身前來說明,這態度已經不能再好了。
可他獨子復明的希望就在這裡,他也不想未曾爭取便已經自己打退堂鼓,可人家說的不能再清楚了:不治!
他沒注意到兒子原隨雲的表情,但他盯著晏亭:“晏神醫,我能知道你到底為何不治嗎?”
晏亭的規矩,原隨雲自然是知曉的,他也不是對父親的關心毫無感恩,只是這些舉動會讓他覺得父親是在憐憫他,因此他的嘴角微微抿起,生怕下一息就聽見晏亭說‘我不治惡人’。
那樣他的父親恐怕立時便會起了疑心,責問不說,還要限制他的出入自由,防止他真的再去作惡。
都說親疏有別,可原東園是那股昔年第一的山莊莊主,他有守成之才,心中自然有一桿秤,即便他的心裡還是偏心自己的孩子,他也會十分公正的去求證。
正因為他如此的態度與做派,不占便宜亦不自大,待人謙遜而公正,才會讓大家敬重三分,仍舊承認無爭山莊的往昔榮耀。
原隨雲在一瞬間起了殺心,可他想起自己的武功雖然高深,卻不一定高得過晏亭……於是這點殺心他只能壓於心底,牽扯出一個微微的笑來。
只聽得晏亭道:“我不喜歡他的面相。”
雖說這聽起來像是編的,但他若不願意說,原東園也的確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問道:“真的不能治麼?”
倒也不是不能治。也許換一個不拘小節的人面對此等情況便答應治了,條件是往後餘生不能作惡,只是在晏亭這裡,做過的惡事就是做過了,總不能他回頭是岸,便把他所做的錯事一筆勾銷了吧?
那霍天青能活下來,正因為他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手上沒有沾染人命,才得了晏亭的醫治。
可面前的原隨雲……
“不能。”,晏亭不欲多說,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已告知,在下便告辭了。兩位請留步。”
他如此說著,便徑直原路返回,走出了山莊。
原東園還算是通情達理的,人家不願意治,他也只能搖搖頭,試圖安撫他的孩子:“隨雲,是為父對不住你……他不願意,我……我也沒有辦法……”打又打不過,人家也不會回心轉意,也只能憋著了。
原隨雲重獲光明的唯一希望就在眼前,可這希望也就在眼前破滅了,再沒有比這更加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原東園難受,可原隨雲不比他更加難受?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心疼便能夠感同身受的。
原隨雲面對關心他的父親,心中升騰而起的,首先便是對他父親的怨懟,他甚至想說‘你知道什麼?你又不是瞎子!’這類失禮而過分的話,可他最終還是吞了回去,露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來:“父親,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麼?”
他既然如此說了,原東園哪裡還能說出‘不好’?
他心疼地拍了拍原隨雲的肩膀,轉身走了。走出很遠之後,他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屋內的原隨雲可沒有他想的那樣脆弱而黯然,反倒是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表情猙獰,咬牙切齒道:“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