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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龍生:“晏亭。”少年忽然開口了,帶著幾分說不上的雀躍,和他掩蓋不住的傾慕眼神。
少年人本就不必壓抑自己,更別說他有個足夠好的靠山,他大抵是還未曾收到過拒絕,目光是年輕、有活力、生機勃勃的。
——正是晏亭想敬而遠之的類型。
可晏亭本身就因為修仙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縹緲感,仿佛不拉他一把,他下一息便要架起浮雲騰空飛起。
他畢竟本體是一隻天狐,還是本該有魅/惑天賦的天狐,臉自然是頂好看的,鼻樑英挺,薄唇抿起,渾然生人勿近的氣勢在他不自在地微收下顎的動作下驟然停滯,他喉嚨滾了滾:“嗯。”
為何叫名字?理應叫‘前輩’才是!想想真實年齡,心裡很是不滿的晏亭繼而想到:要是與人爭論便要說不知幾何的話……嘶,態度極其不堅定的他一瞬間就放棄了。
他控制住全身的肌/肉才忍住不要往後縮,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體面。
游龍生在他這個年紀武功不俗,劍法也看得過去,劍法好,眼力自然也是有的,平日裡他可能眼力都沒這麼好,可今日他幾乎全部心神都在晏亭身上,一瞬間就察覺到了晏亭的僵硬。
他眼前一亮:難不成他其實很不擅長與自己接觸嗎?!也許這就是晏亭會戴面具的原因嗎?
少年的想法是本著自己的,下意識的偷換了概念,把‘很不擅長與人接觸’換成了‘很不擅長與自己接觸’,不過沒關係,少年人總是不聽勸的,碰壁了才會覺出這原是死胡同!
游龍生俊朗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一閃而逝,他又湊近了一點:“我能看看你的臉嗎?”
晏亭:“……”
距離近了,這個薛丁格社恐的傢伙開始慌亂了,他扇子也不搖了,腳跟在地上一跺,整個人連著椅子竟然離地一尺,腳尖在地上又一點,椅子便帶著他硬生生平著挪遠了三尺,然後安安穩穩地落下,幾乎沒掀起灰塵!
這便是拒絕了。
游龍生目光一黯,又忍不住為他這精妙的一手在心中叫好。強者總是有一些特權的,於是他老老實實閉了嘴。
晏亭一天沒見花滿樓下樓,他便一天都要坐在這裡。他是只狐狸,卻不是一隻狡猾的狐狸,既然答應了,他便一定要做到才是。
因而他就在這裡不吃不喝的挺了一天,頂著游龍生灼灼目光坐在這裡,似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了。
不過差別就在這裡,晏亭是修仙者,他已到達辟穀境界,但游龍生不是,就算他修習了內功,直到傍晚他都沒有進食這一點就夠他受的,他卻仍是挺住了。
他一次次碰釘子以後竟意外的有耐心,許是晏亭的臉真的讓他很是好奇。
只是下一秒,他見晏亭猛然抬頭,他順著目光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嬌俏的小姑娘驚慌地跑過來。
目光有神,卻也帶著驚慌、恐懼,她似乎是怕急了,這街道也窄,她路過攤子的時候便伸手一掀——果蔬便滾落一地,眼見著那些無法阻擋她身後不遠處目露凶光的男人,便抬手再一掀,又連著掀起好多個攤子!
一時間街道上一片狼藉。
晏亭本要飛身而起,可他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小姑娘若有若無地瞟著那棟小樓,又看攤主不會被誤傷,他便坐了回去,裝作自己只是個體驗生活的公子哥一般。
君子慎獨,而他總要想辦法測一測的。
渾身都是正義感的游龍生差點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他瞧見晏亭坐在這裡不動,他本著慕強心理,覺得該跟隨晏亭做法才是,便也沒動。
晏亭給人的感覺就是清高的、不食煙火的,可他身上又很違和的有著慵懶氣質,看著他就整個人忍不住放鬆。
上官飛燕看到他也是愣了一息,短暫猶豫後很快改了手下掀攤子的方向,避免上面的糖漿掀到他身上。
誰看見俊美的人不會手下留情呢?肯定有能忍住的人,但上官飛燕說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還是喜歡看美人的,所以她又怎麼忍得住呢?
而且上面是滾燙的鐵板!萬一讓人毀容了怎麼辦?
若要是女子她還會嫉妒,可遇見了這樣的美人又是個男子,她當然是不會嫉妒的,因為她相信自己的魅力!
因此,掀飛攤子她便衝進了那棟敞著門的小樓,那拿著一把大刀的大漢路過的時候,掃了一眼他和旁邊不遠處的游龍生,腳下一頓,卻還是追上女孩,要衝進二樓。
游龍生急切的低聲道:“晏亭!”
少年人沒有叫他前輩,大抵是因為心裡潛意識想拉近距離,不想如此生疏。
可晏亭到底活了七八百歲,游龍生這點年紀在他眼中蓋+摳九二四零二八五二五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閉個長關,這孩子就已成枯骨,所以他未曾理睬,反倒是腳下一踏,順手扔出十兩銀子讓游龍生去賠償那些攤主,自己竄上小樓窗外,悄無聲息。
何止是聲響,就連那呼吸都仿佛沒有了!而扇面巧妙的順著身體騰飛的方向,就連一絲一毫的風都沒有驚起,更不用說聲音了。那鈴鐺,自是也沒有聲響的。
游龍生藏住眼中的驚艷,卻也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幫不上忙——至少晏亭露的這一手他便無法做到——低頭把銀兩掰成碎銀,補償這一小條街道上的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