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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龍生愈發緊張,兩人的小拇指已經只差一寸,便要接觸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晏亭停下了。
被面具所籠罩著的額頭的部位略微冒了些許的冷汗,心中掙扎,嘴角也抿得死死的,透不進一絲一毫的風,被他目光所注視著的手指停在半空,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
這是他唯一的弱點。
作為一個劍修,竟然有著除了劍之外的弱點,簡直無法理喻,被外物所影響的劍修可是最容易滋生心魔的。
他曾經化為白狐與少年相貼,為何人形便不能做到?他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卻未曾在此刻想到,更早一些的時候,他們還在三尺之外,變成一尺已經進步很大。
局勢一時間陷入僵持。
游龍生看著那一寸未動的修長手指,忽而笑了一下,狡黠又帶著些侷促,他輕快道:“你走出了很多步,做了很多努力,所以最後的這一步,該由我來邁!”
至此,他不再等待,而是主動把手指湊過去,與晏亭的手指勾在一起。
……並非厭惡,並非恐懼。
對少年的行為,他湧上心頭的也並非憤怒,而是竊喜,原來他能做到,只是自己拒絕了與他人交流,封閉自己,為自己造了一個弱點,一個名為距離的牢籠。
原來那些日子的相處早已變成涓涓細流,一點一滴的滋潤了他的心田。堅不可摧的內心打開些許縫隙,允許了水流進入,化為山川與海洋;允許了光芒存在,演為高懸於空中的日輪與玉盤;允許了空氣流入,便有了微風與細雨。
本還有些糾結的內心頓時平靜,一股明悟湧上來,晏亭的心境鬆動,許是一出小世界便會又能提升一大截了。
於是他真誠道:“謝謝你。”
游龍生顧不得這點,他震驚道:“……你、你的臉?”
晏亭循著他的話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到了嘴角似乎有些上揚,他心中不免生出詫異。
但很快他便不在意了,放下手並未對自己的臉有多餘的關注。
在游龍生的眼中,方才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如冬日暖陽,春日花開,令人目眩神迷,這次笑意停留的時間也比上次要更久一些,甚至在青年抬手去摸後,嘴角才緩緩壓了下來。
晏亭不再在意這件事,他與他人的距離即便不能像和游龍生這般相貼,但也不會非要在三尺之外了。
而在之前由葉孤城那邊給入了晏亭手中的,其實還有另一封信。這是來自於中原一點紅的信件。
信中有言,與擲懷山莊的左輕侯做了幾十年仇家的‘血/衣人’薛衣人閉門到幾乎不再見客,他的弟弟薛笑人那也無甚風聲,可是朝廷多了一波暗/殺的高手,這便意味著那個組織解散了,也意味著中原一點紅自由了,他與曲無容也不用再躲藏,可以隱姓埋名的好好過日子。
中原一點紅的恩師並沒有死去,只是他們的身份與現狀也不允許他們再相見,或者說正該是再不相見才好。
薛笑人收留了本是孤兒的中原一點紅,讓其免於被餓死,薛笑人教導一點紅武功,讓他為自己賣命,接下暗殺的髒活從而賺錢,貪戀那更大的名氣。
一點紅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那是他的恩人,似是師又似是父,他終究也只想著背叛後逃亡,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反抗。即便給他機會,他也知曉薛笑人死了他便能安心生活,他也不會下手,便是如此矛盾。
但如此重情重義,也才是他能擁有幾位要好朋友的緣由。
幾位便已經足夠,朋友貴精不在多。
因此,薛笑人的組織解散充公,一點紅自由,這對他們雙方其實也已然是最好的結局,畢竟得到什麼總要失去什麼,從來都沒有完美的結局,只有相對完美罷了。
晏亭與游龍生對視一眼,後者略微退開,他們去旁邊尋本應在此的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坦然又道了一遍來意:“陸小鳳著我來,我便來了,我也很想見識一下葉孤城的劍客風采。”
在聽過他們所說的事之後,他又頷首道:“我明白了,晏先生便去吧……這樣大的事件,許是會有陸小鳳參與其中。”
畢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陸小鳳愛管閒事,一身麻煩,在最開始也就只有花滿樓與西門吹雪會不在意這樣的事情,從而與他交了朋友。
也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其實少年時候的陸小鳳是冷硬的,面無表情,像座冰山,仿佛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進’,當然,也許還帶著把劍,一把鋒利至極的劍。
如今這般,也難說是不是之前太過壓抑後才會變的。
陸小鳳查案是一把好手,也經常捲入各式各樣的麻煩事中,之前金鵬王朝的‘上官丹鳳’不就是要找他‘幫忙’嗎?
雖說這讀作幫忙,其實寫作‘搶劫’或者是‘誣陷’。
楚留香補充了句:“據說此案劃給了六扇門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
六扇門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是誰?是金九齡。而金九齡又與陸小鳳是好友,他也許會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請求陸小鳳幫他查案。
晏亭便頷首應下:“若是陸小鳳在,我便瞧上一瞧。”
“晏亭!宮九那傢伙來了!”游龍生因著沒他事,便退去遠處放風,沒想到比晏亭與楚留香二人先一步得知這個消息,他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