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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赴宴(三)

    三人就一併上了船。

    林清音不免又囑咐了幾句,也不過是小心之類的話。等到回過頭來,就見上官小姐撲哧一聲笑,「你們年紀相仿,方才竟覺得你太過老成了些……」林清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哪裡知道,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後,黃絮漩這樣的少女,落在她眼中,就和小孩子一般。

    三人就尋了涼亭坐了下來,茶煙裊裊,花香濃郁,倒也十分愜意。

    過了片刻,林清音瞧著上官小姐和陸小姐似乎有些體己話要說,便站起身來,出了涼亭,意欲四處走走,活動活動腿腳。繞到花徑的另一端,看著滿地的落紅,靜靜出神。不遠處有一座鞦韆,只是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大好意思再去玩耍。

    有微風拂過,撩起耳邊碎發,撓得她臉上有些酥癢。不經意間一回頭,卻見遠處的花叢中,有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只是距離相隔太遠,而她又迎著耀眼的陽光。一時之間,也看不清是何人。

    本想著是不知道輕重的下人誤闖入了後院,但見那人身形瘦削修長,衣飾透著一股矜貴,似乎也是這府中有頭有臉的主子。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憑著感覺,似乎是一個年輕男子。下意識的,林清音就想到了黃絮漩的兄長。

    若真是他,在這裡杵著做什麼?

    也不過一低頭尋思的功夫,再次抬頭,那人已經消失在了眼帘深處。

    就好像方才不過是她的錯覺一樣。

    只是心裡到底存了疑慮,不免朝那方向望了好幾眼,卻再也不曾見那人的身影。「看什麼呢?」不知何時,上官小姐走了過來,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花枝搖曳,一派好景色。「已經是秋天了,想不到這些花還開得這樣好看。」林清音不動聲色的錯開了話頭,「我瞧著她們划船倒也有些羨慕,不如我們去垂釣可好?」

    「好。」沒有經過多少思索便應承了下來,她只當是在出閣之前,最後的一次放縱。二人命婆子拿了釣竿,陸家小姐就只在旁邊看著,用線串著茉莉花耍玩。一旁看著的婆子見著二人垂釣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二位小姐,這樣是釣不到魚的!」

    「我們也不過是隨意罷了。」上官小姐微微一笑,「又不是要做漁夫!」那婆子唯恐說錯了話被看輕了,也就不說話了,只顧著替二人裝魚餌。二人又坐了一會,那婆子起身去拿魚餌,忽而聽得上官小姐輕聲說道:「這樣輕鬆的日子,可惜再也沒有了。」

    她的神色,說不出的哀傷。

    林清音心中一動,不覺就帶了幾分悲憫,「你對這門親事,不大滿意?」這話原本是逾矩了。但是上官小姐卻紅了眼眶,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話,本不該我說的,我實在捨不得燕京,雖說是到餘杭那樣的地方,可千里迢迢的……」頓了頓,聲音竟有些哽咽,「若是我母親還在世……」

    剎那間,林清音心中似被錘子擊中,悶得透不過氣來。她想起了上一世自己那些絕望無助的日子,心裡頓時不是個滋味。正欲說幾句話寬慰她,卻見她自顧自的笑了笑,掏出帕子擦乾了眼淚,「我在胡說什麼呢……」

    或許是情緒使然,陸小姐也紅了眼眶,一時之間,三個人靜靜的,誰也不說話。

    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時有風吹過,一切都靜謐而又美好。

    只是遲遲沒有魚上鉤,好在三人也不在意這些,也是自得其樂。過了好一會,才見林清音的浮標動了動,忙拉動釣竿,卻是一尾紅色的鯉魚。不管怎樣,總算是有了一點收穫。三人又說笑了一陣,仍回到亭子裡坐著。

    「真羨慕鄭家的那位。」陸家小姐冷不丁開口,「天真浪漫,想來是沒有多少愁苦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著別人永遠的好的。「現在是不愁,以後就有得愁了。」上官小姐一語中的,若有所指。

    陸家小姐就掌不住笑了,「我撕了你這張嘴,慣會打趣人!」林清音垂下了頭,淺淺的抿了一口茶,沒有做聲。這說話的當口,船已經靠岸。黃絮漩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船,額頭上已沁出了一層薄汗,「方才險些翻船,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林清音忙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壓壓驚。」鄭家小姐和白家小姐猶自樂呵呵的,一前一後的進了亭子。各自的丫鬟都捏著帕子替她們擦拭細汗,鄭家小姐就笑道:「你們也真是,光這樣坐著有什麼意思……」

    白家小姐連聲應和,也不過坐了一小會,又各自散去。

    林清音對於方才那道人影,猶懷著深深的疑慮。見了黃絮漩,那股好奇更是不可抑制的湧出了心頭。

    只是也不好主動問起的,也只得旁敲側擊,「說起來,我們的境況也差不多,我上頭也只有兩位哥哥……」說起自己的哥哥,黃絮漩滿臉都是毫不掩飾的笑容,「我也是這樣說,不過你也是知道的,庶兄到底是隔了一層,只有我大哥才是最疼我的。」

    嫡庶之別歷來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但像她這般直接說出口的,也不多見。大抵是因為彼此都是嫡女,說話也就沒有了顧忌。「我大哥也是這般,說起來,他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外頭,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我大哥也是!」黃絮漩不知道多高興的樣子,瞬間便雀躍了起來,「今兒個一大早的就去了西山,說是又要去看茶花,我母親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由著他去了。不過我二哥卻很勤勉,一直呆在書房練字,手都抖了還不肯停下……只是聽師傅說天資有限,也只得如此了……」

    在這樣的盛世,公卿世家的世子爺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只要做一個守成之主即可。相反庶子卻要為了自己的前程而奮鬥,否則將來一旦分家,將會舉步維艱。這些事,林清音自幼耳濡目染,太清楚不過。

    不過她更在意的卻是黃絮漩的另一句話,如果她的大哥一大早就出了門,二哥又一直在書房,那麼方才出現的那位,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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