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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凝也不介意,她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灰,看著蘇填雪好奇的問她,“所以,蘇小姐,你能告訴我,你剛剛為什麼蹲在馬路上哭嗎?”
“謝謝關心,但和你沒關係。”蘇填雪顯然不願意多說,雙手環抱在胸前,以一種抗拒的姿勢站在她面前。她往馬路邊走,伸出手想要攔住計程車,可是這個地方是非常難打到車的,現在又是下班時間,車輛很緊俏。
瞧著蘇填雪有些著急的樣子,時凝手伸進衣兜里,掏出一把車鑰匙掛在指尖,在蘇填雪的面前晃了晃。她像逗小狗似的說:“蘇小姐要不要上我的車?”
蘇填雪盯著她好一會兒,就在時凝以為她要拒絕時,蘇填雪說,“麻煩您了。”
這倒是超乎時凝的預料了。
她沒想到蘇填雪這麼快就鬆了口,她也因此可以預判到,蘇填雪現在的確是出了急事。
她領著蘇填雪到了停車庫,給蘇填雪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然後自己回了駕駛位。
時凝一踩油門,車開出去時,窗沒徹底關,風把時凝的紅髮撩起,似火焰。
她問:“去哪兒?”
蘇填雪說:“市中心醫院。”
聽到這個目的地,時凝心中有了判斷,她淡看了一眼蘇聯雪的模樣,女人坐在副駕駛上,手緊緊的拽著安全帶,眼神看著窗外,似乎是不想讓她捕捉到一絲一毫的脆弱。
時凝根據腦海里小說劇情的判斷,她可以預料到大概是蘇填雪的奶奶出事兒了。
果不其然,跟著她到了醫院後,蘇填雪都顧不上她這麼一個大活人,一個勁兒的往樓上沖,時凝跟著她的屁股後面,在她和醫生對話中得知了一個噩耗。
就在不久前,蘇填雪的奶奶宣告搶救無效離開了。
而蘇填雪之所以會蹲在街頭那樣,大概是正好接到了醫院的通知,反應了好一會,沒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最後還是哭了出來。
她放下一切尊嚴,想要挽回奶奶的生命。
哪知道最後得到的一紙訃告。
醫院裡的人來來往往,病床擁擠,醫生和護士都邁著著急的步伐,只有蘇填雪一個人站在原處。她的背影清冷,卻染著幾分落寞,時凝就這樣看著她。
她大概就是太憐香惜玉了,竟然生出了幾分上前摟著蘇填雪的衝動,但她知道她要是真摟上去了,估計等著她的不是蘇填雪小鳥依人的傾訴,而是蘇填雪的一個冷眼或者一個拳頭。
何必自討沒趣?蘇填雪現在估計也不想看見她。
她想抽根煙,又想到這是醫院,收了手。這是她今天第二次拿出煙卻沒抽上了。時凝想把這筆帳算到蘇填雪的頭上。
蘇填雪站在醫生面前,在對方說了節哀後,冷靜抬頭,禮貌開口,“你好,請問能給我看一下手術記錄或者錄像嗎?”
醫生知道蘇填雪的意思,內疚地回應:“對不起蘇小姐,你的要求我不能滿足。但是我像你保證,我們所有都盡力了。只是事發突然——”
蘇填雪抿著唇:“那能給我看一眼病例嗎?”
醫生無奈:“抱歉。”
蘇填雪也不強求:“好,我知道了。”
時凝看著蘇填雪有點情緒低落的樣子,沒忍住,開了口:“第701號《醫療糾紛預防和處理條例》,第十六條,患者有權查閱、複製其門診病歷、住院志、體溫單、醫囑單、化驗單(檢驗報告)、醫學影像檢查資料、特殊檢查同意書、手術同意書、手術及麻醉記錄、病理資料等。”[注1]
“患者死亡的,其近親屬可以依照本條例的規定,查閱、複製病歷資料。”[注1]
時凝正好打過醫療糾紛的案子,對這點法規門清得很,倒背如流。
醫生一愣,沒想到能來個這麼專業的,他都聽懵了,年輕醫生也沒接手過什麼糾紛,現在都有點慌了,看向蘇填雪:“蘇小姐,這位是你的律師嗎?”
蘇填雪搖頭:“不認識。”
時凝:“.......”
真有你的啊蘇填雪。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聽了蘇填雪的回答,醫生更茫然了,看向時凝。時凝假笑了下:“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正好路過的法學愛好者。”
醫生鬆了口氣,跟蘇填雪繼續解釋原因。蘇填雪耐心聽著,知道這一切都是天命。不管是她還是奶奶,又或者醫務人員,都盡了最大的努力。
她抿唇,鞠躬,對著醫生誠懇地說:“謝謝。我知道我們都盡力了。”
“我等一下來處理遺體,辛苦了。”說完這話,她轉身走了,去了過道的盡頭。
時凝跟上去,給她遞了一根煙,“抽嗎?”
蘇填雪搖了搖頭,她站在風口覺得有點冷,於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謝謝。我不抽菸。”她說。
時凝脫下外套遞給蘇填雪,蘇填雪有點抗拒。
時凝:“反正都被你弄髒了,這衣服我也不要了,不如你就拿著。”
聽到她這樣的話,蘇填雪也不矯情,借過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很奇怪。
女人的外套有一股溫暖的味道,之前讓她覺得難受的大海的氣息,現在卻像自然之母的懷抱一般包裹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