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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她在修仙界好歹也是活了十幾二十年的人了,在這個世界又活了十八年,心理年齡本該比盧氏還老,然而她兩輩子加起來將近四十年的時光里,不是在修煉就是在研究陣法,還真沒怎麼接觸過紅塵俗世中的雜務,以至於面對這種事時,她竟被牽著鼻子走。
丟人、太丟人了!
搞定了蘇北顧,這樁婚事就成功了一半,議題也成功從問責變成商討婚禮流程。原本雙方說話夾槍帶棒,如今也趨於平和。
長輩商量長輩的,小輩沒有插話的餘地只能在一旁靜默。不過覃如意並沒有回到父母旁邊坐下,而是就近坐在了蘇北顧的身旁。
蘇北顧已經從混亂的狀態中清醒,意識到覃如意還抓著自己的手不放,她扭頭看去,見覃如意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大概沒發現自己還握著別人的手呢!
“咳。”蘇北顧輕咳一聲,提醒覃如意回過神。
仿佛是被這聲咳嗽驚醒,覃如意先是握緊了蘇北顧的手,旋即像觸電一般迅速鬆開,爾後朝蘇北顧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我走神了,還望阿蘇妹妹見諒。”
“沒關係。”蘇北顧收回手。
覃如意很是自然地順著往下說:“阿蘇妹妹的手真是柔軟,不像我的,粗糙得很。”
蘇北顧瞥了她的手一眼。那雙手確實不如養在閨閣中的女子那般柔軟,指上有薄薄的繭子,想來也常干粗活累活。不過她的手雖然失去了柔美,卻並不難看,——那一根根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是一雙很有力量的手。
“阿覃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這雙手很有力量。”
覃如意似乎被她這句話給鼓勵得也沒那麼自卑了,興高采烈地抬起手翻來覆去地打量,仿佛重新認識了自己的雙手。
“原來這叫有力量。阿蘇妹妹真會說話,不像我,嘴巴笨拙得很。”
蘇北顧:“……”
未來嫂子原來是這麼自卑、自憐自艾的性子嗎?
說實話,蘇北顧不是很想跟這樣的人玩。也不對,她是不想跟任何人玩,她只想回道觀完善她的陣法基礎架構。
蘇北顧沉默下來後,覃如意很快便察覺到興許是自己演過頭,讓蘇北顧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她心思一轉,適當地收起自己軟弱的一面,問道:“阿蘇妹妹平日在道觀都做些什麼呢?”
蘇北顧心想,你未婚夫都逃婚了,難道你不應該更關心未婚夫的情況?畢竟你以後都是要跟他共度餘生的。
吐槽歸吐槽,蘇北顧還是會予以回應的:“修行。”
覃如意說:“太籠統了。”
蘇北顧:你這會兒倒是不內向了啊!
“打坐、吐納、禮拜、種菜,還有琢磨陣法。”
覃如意好奇又詫異:“種、種菜?”
蘇北顧頷首:“我們不像佛家的僧人會外出化緣,吃穿用度基本都靠自己。”
正式出家的僧道都是“寺觀戶”,雖然無法參加科舉,但享受免稅的優惠政策。尤其是本朝君王崇尚道教,不僅廣修道觀,還會給道觀很多賞賜。
就拿蘇北顧出家的太真觀來說,道觀名下就有上百畝道田,享受免稅待遇後,只需將這些田租出去,靠收租就能維持道觀上下三十多個道士的基本生活。
而道士們平日不全是在誦經、打坐,有時候也需要去餵養家禽、放牛及種菜。
“還挺接地氣的。”覃如意小聲道。
蘇北顧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你知道‘鍾仙姑’嗎?”
“我是聽著她們的故事長大的。”
鍾仙姑的故事在大魏土地上廣為流傳,據聞,世上有兩位鍾仙姑,她們是親姐妹。
姐姐是大魏開國皇帝親封的紫衣道人,——道士中地位最高者。——現在廣為種植的“土豆”就是她從海外帶回來的。據傳她三十歲左右便飛升,消失於世間了,因而世上關於她的記錄比較少。
妹妹的名聲則更響亮一些,她出生於亂世,歷經大魏四朝,好幾任皇帝都是她的擁躉,給她加了諸多彰顯尊榮的封號,什麼“微妙觀貞真人”“清虛元真大師”……
她行遍天下,在醫學,尤其是婦產科方面有著卓越的貢獻,因此在民間擁有“順生聖母”“助產神”等響亮的稱號。
每個即將生產的人家都會請一尊她的神像回來供著,希望她能庇佑孕婦順利生產。
不管是哪位鍾仙姑,在她們不同的命運里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喜歡親自下地耕作。
所以在以女道士為主的道觀里,往往會保持這種親自耕作的傳統。
覃如意恍然大悟,旋即又問:“那陣法是行軍打仗時布的陣嗎?”
蘇北顧語塞。
她要如何解釋此“陣法”非彼“陣法”?
它是獨屬於修仙世界的產物,但又不能說完全沒關係,畢竟行軍打仗布下的陣法是為了克敵,屬於一種“戰術”。而她所修習的陣法也是以靈氣為基礎,借用術法來達到目的的一種“戰術”。
蘇北顧籠統地道:“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術法。”
這是超出自己理解範疇的內容,覃如意沒有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