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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次,他眼中有亮光閃爍,他在享受這個舞曲,享受與他起舞的女孩帶給他的情緒價值。
真是太久沒有見到這樣打心底里開心的兄長了,威廉想。真是一個不錯的前兆,至少今天,他和阿爾伯特都難能可貴地快樂了一下。
舞曲接近尾聲,最後停止,兩人還意猶未盡似的緩慢轉著圈圈,由衣笑得毫無心機,她已經被快樂沖昏了腦袋。
“一起坐下來吃飯吧。”阿爾伯特鬆開手,邀請道。此刻,傭人們早已陸續退出。
“嗯,多謝。”由衣乖巧地說,有點害羞。
莫蘭湊近傑克和弗雷德耳邊,小聲嘀咕:“喂喂,阿爾伯特看上去和平時判若兩人,是不是被黑巫術奪舍了?最近在倫敦貴族圈很流行這種關於巫術的把戲——”
“大概是出於同情吧,你看夏洛特小姐那麼可憐,伯爵一定是想用溫暖的心帶給她一個美好的聖誕體驗。”傑克老爺子表情浪漫地說。
“你們的說法怎麼都怪怪的?”弗雷德尖銳地指出。
第56章 維多利亞時代的協奏曲(6)
真是夠狡猾的了,阿爾伯特哥哥
傑克和莫蘭都覺得阿爾伯特瘋了。
說瘋了,確實有誇張成分在裡面,但除此以外又找不到其他形容詞。
起因是阿爾伯特吩咐傑克去地下酒窖取來那兩瓶紅酒。而「那兩瓶」,是阿爾伯特一直珍藏著的寶貝,他不打算喝,也不打算增值後拍賣,他只是享受著持有的快感。
而今晚,他居然破天荒地要取出來。傑克仔細辨認他的微表情,沒讀出任何言外之意,只得滿頭問號地鑽進酒窖,將紅酒小心翼翼捧了出來。
回到大廳,幾人已經鋪好餐巾,圍坐在一張小一點的餐桌前,一位臨時女僕給他們擺上晚餐,有奶油焗馬鈴薯、烤鵪鶉、捲心菜、薰香腸、牛雜湯,以及檸檬蛋糕片等。
女僕臨走前,心有不甘似的撇著嘴,並留戀地望了阿爾伯特兩眼。
他注意到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孩,正在盯著餐盤流口水。這樣的人,真的會是帶有特殊目的潛入的「間諜」嗎?還是說她演技太過用力,竭力傳達出一種笨拙無知?
不不不,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女孩為什麼會與阿爾伯特少爺如此相像?
他將紅酒擺在阿爾伯特面前,女孩就坐在他右手邊,好奇地打量著精美的酒瓶,嘗試讀出標籤上的西班牙語。
穿著女僕裝的漂亮女孩,拘謹地坐在貴族少爺身旁,這種情景總是讓他不由自主聯想起某些桃色緋聞,或者限制級小說里的橋段。
他連忙捋了捋鬍子,將這種可怕想法拋出腦後。
而閱女無數的莫蘭上校顯然沒他那么正派了,他坐在餐桌一端,臉上掛著含義不明的笑意望著阿爾伯特,還不時沖弗雷德使眼色。
弗雷德無動於衷地拿起刀叉,沒有接莫蘭的眼神。
阿爾伯特微笑地瞅瞅酒瓶,又瞅了瞅眼前的水晶高腳杯,示意由衣為他倒酒。
由衣立刻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慌忙撫平衣服的褶皺,拿起一瓶紅酒,以極其野蠻的方式拔開了軟木塞。
傑克心痛地嘆了一口氣。這第一步就很離譜,而一向對紅酒珍愛有加的阿爾伯特居然只是蹙了一下眉,就好像挨了一記不輕不重的鞭子。
女孩緊張地雙手握著酒杯,方才跳舞時的自如勁兒全部消散,甚至看不出存在過的痕跡。她略微哆嗦著放平酒瓶,將暗紅色的佳釀緩緩倒入高腳杯中。
“這樣就夠了。”剛滿四分之一杯,阿爾伯特就抬手抓住了由衣的手腕,示意她停下,“不要倒太多,先品嘗一下味道。”
說罷,修長的手指擎住杯腳,順時針輕輕轉動酒杯,每一個動作皆可入畫,完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最後,他將酒杯靠近鼻端,深深吸氣,紅酒與空氣融合出一股迷人的沉穩的味道,緩緩飄來,釋放出複雜而久遠的芬芳。
“看來西班牙產的紅酒,完全不遜于波爾多和托斯卡納,自有一番別樣風情。”他滿意地稱讚道,然後,將酒杯遞給由衣。
“嘗一嘗,很好喝的。”他溫柔地說。
傑克老爺子差點第二次打碎餐盤,莫蘭的下巴也幾乎要掉在桌子上了。
眾所周知,阿爾伯特對於珍藏的紅酒十分吝嗇,就連自己都捨不得開封。莫非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傑克將詢問的視線投向威廉,後者正單手托腮,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另一隻手擺弄著盤子裡的湯匙。
“我、我不太會品酒,您喝吧,我……喝點果汁就行。”由衣連忙拒絕,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酒的價值。
“這是不肯給我面子嗎?”阿爾伯特勾了勾嘴角,眼神中騰起一絲貴族特有的傲慢,他大約不是故意的,只是這種氣質與生俱來,略帶不悅時就會浮現。
雖然面上帶笑,但由衣已經讀到了他眼底那抹不習慣被拒絕的強勢。
她忽然察覺到,這個男人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溫文爾雅,他的骨子裡,流淌著一種堅定與執著。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喝下去吧,又不會少一塊肉。
她輕聲道了謝,接過酒杯,五隻手指剛剛貼上杯壁,阿爾伯特就向她湊來,一雙手輕輕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帶來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