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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人類真能活到這個歲數嗎?不會變成樹皮精嗎?
一想到那樣一個翩翩美少年化身為乾癟的木乃伊,由衣心裡一陣感嘆。
不過連穿越時空都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昨天和他聊了很久……”威廉頓了頓,眼中爬過一絲悲傷,“他帶我見了一個人,那個人……”
他停住了,聲音竟有些哽咽。由衣驚訝地瞪大眼睛,這真的是威廉嗎?她從不知道威廉會做出如此脆弱、無助的表情。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先不說這些了。”威廉忽然轉換了話題,抬起眼睛,沖她勉強地笑笑,“烏丸先生現在是一個很龐大的集團的負責人,你以後要是遇到什麼困難,直接找他就行。”
說著,發送給由衣一個手機號碼和郵箱地址。
由衣還是摸不到頭腦,這都是哪跟哪?怎麼說得跟交代後事似的——
啊!她悚然一驚,才意識到事情的可怕之處。
莫非,威廉他,真的要離開了嗎?
她一下子跳了起來。
雖然早就做過無數次心理建設,可這一天突然降臨,她卻無法接受。
“是的,我需要回去,由衣醬。”威廉避開她的目光,盯著茶几上的水果盆,低聲卻清晰地說道。
由衣的雙拳在身側收緊,如果不這樣,她就會不受控制地打哆嗦,難以自持。
“為……為什麼呢?”半晌後,她嚅囁著問。
半天沒得到回應,轉頭一看,威廉居然栽倒在沙發上,呈昏迷狀。
這是用腦過度才會出現的狀況,只發生在威廉將圖書館的百科全書全部塞進腦子裡,或者把近一百多年的世界歷史都細細梳理過一遍之後。
他在這短短的一天時間裡,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由衣連忙去臥室里搬出一條被子,蓋在他身上,掖好邊角,趴在沙發邊,欣賞著那百看不厭的睡顏。
她像他初來乍到時那樣,伸出食指,輕觸他金色的睫毛。
好像蝴蝶的翅膀,在花蕊上輕輕翕動。她把下巴搭在手背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威廉的臉,似乎想把他的模樣徹底刻在心底。
“如果你真的要離開,我不會阻攔的,威廉。”她輕聲說,握起他的一隻手,輕輕貼在自己的面頰上。
一般情況下,甦醒至少要兩三個小時,由衣坐了一會兒,起身換上外出的服裝,打算去超市買些菜,做一頓大餐。
味道不敢保證,但心意是實打實的。
從超市買了一大堆食物,裝了滿滿三大袋子。在回家的路上,一輛美國牌照的凱迪拉克,無聲無息地停在了她身旁。
車身設計感十足,睿智而高雅的感覺,對車不甚感冒的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接著,從車后座,下來一個男人。
五十出頭,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挺拔身形。瘦如勁松,頭髮花白得十分有氣場,一襲灰黑色的長風衣披垂而下,黑色的皮手套下是一根價格不菲的手杖。
他雙手交叉在手杖之上,隨便一站就如同黃金時代電影裡的男主角一般風姿出眾,可以想像出年輕時是何等的風流倜儻。
最令由衣訝異的是他的臉,她仿佛看見了二十多年後的威廉。
她向後退了半步。
“你一定是夏洛特吧。”男人笑笑,用肯定的語氣問道。
“對不起,你認錯了。”由衣別開眼睛,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
她似乎明白了威廉為何如此反常。她有的時候真的很憎恨自己的感知力和判斷能力,如果遲鈍一點該多好
他又是一笑:“怎麼會呢,明明這樣像。”
由衣一撇嘴:“沒有你像。”
幾個路過的男孩驚艷地望著那輛車,攝於男人的氣場,他們沒敢靠近,只是遠遠地指點著。
“昨天我和威廉哥……現在這麼叫好像有些彆扭。”他自嘲地彎起嘴角,“我和威廉見過面了,他和我說起了你。”
由衣沮喪地垂著腦袋,瞄著手裡拎著的購物袋。果然短暫的相處,是敵不過血緣羈絆的。她從根源上就輸了。
“你怎麼活了這麼久,還這麼年輕?”她猛然抬起頭,不怎麼客氣地問。
他——路易斯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由衣抿著嘴和他對視,目光中有種不服輸的勁頭。兩人就這樣相對而立,默默無言卻張力十足,如同聖鬥士在拼小宇宙。
“因為不想死。”最終是路易斯先開的口,畢竟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總不能和後輩斤斤計較。
“這不是廢話嗎。”由衣銳利地吐槽道,心中反覆盤旋著一個念頭:他就是來和她搶威廉的。
先是呆毛怪,然後是阿爾伯特和路易斯,他們每一個人的現身,都會令威廉質疑一番自己是否要繼續留在這裡。
而路易斯,無疑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在這個年代就應該壽終正寢的弟弟,為何會以「年輕」的姿態再度出現。
他為何一直沒有死。
在那次聖誕節,由衣和路易斯打過短暫的照面。路易斯給她包紮凍傷的手,還面露不悅地催她起床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