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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西伯侯說話迷迷瞪瞪,顛三倒四,伯邑考聽來不解,更不願。
只道,「父王重病,我怎能離去。」
說話間,外頭清空響起一道霹靂。
這道雷聲讓姬昌恢復了清醒,又吐了口血,他枯瘦的手抓緊了長子,聲音嘶啞但堅決。
「考,答應為父。若西岐勝,你就走得越遠越好。若西岐敗了……屆時你,你一定要回來,去朝歌求蘇王后放過……」
一番叮囑過後,伯邑考忍痛辭別老父,慌忙逃出公府,騎馬往東出。
那虛空中風雷涌動。莫名的惡意讓人脊背發寒。
方才出了城,到郊野,伯邑考忽然聽到悲涼的鐘聲,城牆攔住了聲音的傳播,城外聽來格外沉悶。
鐘聲入耳,伯邑考一陣心悸,勒住馬,回身望去。猜想到這必然是因為父親離世,不由得哀從心起,
「父王——」
天好像突然暗了。
伯邑考淚眼滂沱地下了馬,往城中跑。卻不慎絆倒在地。
雷鳴愈震。他欲起身,卻看到紫色的雷霆霹靂而下,竟是直衝著他照面而來。無端的惡意也在瞬間到達極致。
避無可避。
就在那千鈞一髮,伯邑考險些以為自己要死於驚雷下之際,橫空飛來一物擋住了雷霆,清光乍現。
「大膽!天庭辦事,誰敢阻攔!」
烏雲壓頂,空中一道怒聲,好似雷鳴。
伯邑考被雷聲驚得跌坐在地。
然清光半分不受影響,穩穩噹噹,絲毫未減。反倒有一點靈光直衝天際。
不過瞬息,一個銀甲天將跟個葫蘆似的從虛空中滾了下來。好不狼狽。
見其被雷光環繞,哎喲哎喲地叫喚,聲音跟之前的怒聲神似。
然後又一熟悉的清朗男聲淡淡道,
「伯邑考,本聖保了。」
天上的烏雲散了。紅衣青年騎著夔牛踏空而來,他注視著伯邑考,含笑問,
「姬考世子,還記得我嗎?」
「玉宸兄?」
伯邑考恍恍惚惚,如在夢中。
下一瞬,就看到夔牛的蹄子踏過神將,好不隨意地踹了一腳,把神將踢飛出去。
青年拍了拍坐騎的牛頭,滿不在乎追了一句,
「爾回去只管讓天帝去金鰲島要人。」
豈不是如夢境一般?
誰能想到,他當初入朝歌的無意善舉,結識的竟然是傳說中的截教聖人呢?
後來通天告訴他姬發是天庭選中覆滅商朝的君王,因為當初的恩情,可以助他登上王位。
但伯邑考拒絕了。還是遵循父親姬昌的安排。
排開天庭神仙之爭不提,歷任商王與西岐的確是舊怨紛紛,姬昌未必就沒有為先祖報仇之意。
此次正好做個了斷。
若周能代商,他自會遠遠離去。若姬發失敗了,念在伯邑考與妲己的舊情,保下西岐臣民的機率更大。
至於妲己和玉宸,他早已放下了。
於是伯邑考自請為父守墓,讓位姬發。且觀後效。通天並未勸阻。
起先西岐的臣子還全能接受,但在帝辛打出伐周討不義的旗號後,主和派的臣子就紛紛坐不住了,來竹屋請求他這個前世子撥亂反正。
伯邑考早知有今日,自然是拒絕。
哭喊的臣子叫不出他,失落離去。
伯邑考仰望窗外的天空風起雲湧,朦朧間,卻見天上有祥雲落下。走出三個並排的金甲天將。
城中處處驚呼「仙人」,短短時間就傳遍了仙人下凡助周伐商的「好消息」。
一時再沒有人來擾伯邑考的清淨,請他歸位了。
這是好,也不好。
伯邑考苦笑著,重重嘆出一口氣,神態也是無奈,也有一絲惶惶。
即使姬昌並不是由姬發所害,卻也是因他而死,因他背後的天庭而死。
不義之戰,如何能勝呢?
他只怕這般安寧的景象,再也不見了啊……
*
另一邊,朝歌城外,商王整兵待發,將要親征討伐西岐。
王后妲己留守王都,在郊野三十里處設下祭壇,送帝辛出征。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①——」
古老的唱誦悠揚動聽,鋪開一段歷史繪卷。
帝辛仰望著祭壇上的女人。玄色的巫袍勾勒出高挑婀娜的身形,縱然穿戴歷任大巫層層厚重的金飾,她的體態依舊輕盈。如飄過山峰的雲煙,清淡溫和,從容而不可捉摸。
大許是終於迎來這一日,帝辛心中澎湃,少有的跳出宿命的怪圈。帶著些許異樣的目光,望著妲己出神。
妲己的美兼具了皮相和氣度,溫和卻不可摧折,每一個有雄心的君王都想要征服這樣的美人。
可是這個女人是成湯的大巫,也是大商的王后,但從來不是帝辛的妻子。
可惜嗎?
待走上祭壇,帝辛又看到了連綿的戰車和甲士,看到了前列的姜子牙。還有跟在姜子牙身邊的風希和哪吒。
爾時距離姜子牙入朝歌成為風希的老師又過去了三年。
前兩年姜子牙都領著風希和哪吒在田地中打磨性情,姜子牙垂釣,讓風希和哪吒。去年傳聞后土娘娘庇護,由風希發現良種,並一套精耕細作的流程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