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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七便斜睨她一眼,說:「我裝了那麼久智障,你覺得我會不會演戲?」
言林聞言怔忪片刻,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竟然浮現出「路七是葉允君養女」的新聞,又轉頭看路七,覺得這人神色氣度都體面極了,一點也不像在福利院散養那麼多年的小孩子,心裡的疑惑更甚。
她從未深究過路七的身份,偶爾提及此事都被路七擋了回來。此刻專門仔細地思考這件事,言林的心裡浮現出一個設想。
莫非葉允君專門教過路七,而路七一直裝傻,是為了避禍?
避什麼禍?
又或許,智障是真的,是精神分裂出的結果,這個才是本體。
「為了隱瞞身份,一定很辛苦吧……」言林說,語氣有些心疼。她想起路七總是摔倒的憨態了。
路七詫異看她,不知道言林的小腦袋瓜子裡都想了些什麼,哭笑不得:「不要亂腦補,好好看劇本啊。」
言林如夢初醒,才想起自己是過來拍GG的,忙低下頭研究那幾頁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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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虞寫的劇本十分狂野,講述的是一個女劍客去叢林探險的故事。女主角被蟒蛇吞進肚裡之後,舞劍穿膛而出。隨後嫌棄身上衣物粘稠,換了身衣服立刻氣質大變,坐在辦公室里對著鏡頭拋了個媚眼。
殷虞的原話是:「你獨自一人只能自救,但你不害怕,因為這是你,你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穿膛蟒蛇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自我發現自我超越的過程,你被吃進蟒蛇肚子裡,實際上是被自己的貪慾和恐懼所吞噬,後來你成功突破魔障,成為了你自己,最後那個媚眼要強大英氣,世間萬物不過是你的玩物,你跟世界調情,但你更信任自己,這個系列的主題是奮鬥,奮鬥你知道麼?『內視』,『內視你自己』。」也許是鑑於陸凝暉在場,殷虞強調了兩次V&K的品牌定義。
路七在一旁插話:「不要講隱喻呀,你直接說你要什麼樣的鏡頭,什麼樣的感覺,大家最討厭你說這種詞彙了。」
誰知言林卻搖了搖頭,說:「我懂了。」
「嗯?」連殷虞都有些訝異。她講戲時使用的語言過於私人化,與她的人生體驗相當接近,但演員們卻不一定能get到。對於她來說,找到能聽懂她講戲的演員相當難得,只要有一個就恨不得綁定拍戲一輩子。
葉允君就是那「一個」,殷虞至今都記得看到葉允君時的那種宿命感。就是她了,她懂我的戲……
言林笑了笑,笑容謙遜又傲氣,說:「現在可以試拍一條麼?」
殷虞點了點頭,言林便十分自然地走到鏡頭前。
由於是試拍,殷虞甚至沒有開攝像機,她只是打算看看言林的天分和底子,可效果讓她瞠目結舌。
言林手裡拿著一柄仿真的鈍劍,在室內似乎閃著鋒利的銀色光芒。她隨意挽了一個劍花,指向身後不斷飄舞的黑色幕布。這支GG的象徵性太強,因此蟒蛇並不是蛇,只是一條不斷抖動的黑色綢緞,神秘,危險。言林的動作將英氣表現得淋漓盡致。她的表情、眼角張開的弧度、下頜的線條、手指的力度……全部都是正好的!
殷虞心裡一動,連忙對工作人員說:「燈光!攝像!場助!快快快!」
路七在一旁笑:「她沒換衣服,拍出來也不能用啊。」
殷虞一愣,隨後拍了拍腦袋,說:「我糊塗了。」
路七笑著搖了搖頭,說:「我就知道你跟她合得來,當年看她演話劇,我就知道這孩子值得。」
陸凝暉本來在一旁抱臂圍觀,看到言林的表演之後,眉頭也似乎散開了一些,連法令紋都不是那麼明顯了。「之前還擔心效果全靠任妙撐,言林是敗筆,沒想到反而畫龍點睛。很讓我驚喜啊……」
路七揚眉吐氣,得意洋洋,就好像被表揚的是自己似的:「那當然!」
伯樂相中千里馬,更加喜悅的那一個說不定是伯樂才對。
言林看向這邊問,問:「怎麼樣?」
入了戲她是無往不勝的帥氣劍客,出了戲她是樂觀積極的娛樂圈小新人,笑容帶著可樂粉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歡快起來。
路七對她點了點頭,她就單純明媚地笑了。
言林走近殷虞這邊,說:「還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麻煩虞導再給我講講唄。」
「你表現作品的方式,也是我預期它呈現出來的方式的一部分。你也在完善它。」殷虞一向如此,她認為電影的完成分為三個階段:導演構思、演員呈現、觀眾解讀。若一件作品僅僅含有導演想要表達的東西,那它就是失敗的。
言林臉上表現出了一點點若有所思,一點點迷惑不解。陸凝暉便是在此時開口的。
「你的經紀人找我要了兩套衣服,似乎不是你的尺碼,」陸凝暉的眼神在言林身上溜了一圈,又在肩膀以下腹部以上的部位意味深長地停留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別人都是經紀人給藝人拉資源,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你們這個班子有些奇怪啊。」
言林立刻就知道李桃在搞什麼鬼,覺得有些荒唐和不耐煩。李桃的知遇之恩在一次又一次的偏幫與背離里消耗殆盡,言林表情失落又沮喪。
路七看著這樣的言林,沒來由有些心疼。她也被人背叛過,甚至還因此丟了生命,可以算作同病相憐了。
偏偏又在此時,任妙風風火火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