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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個問題砸過來,幾乎算的上拷問了。賀林奈麻木而機械地回答,心裡越來越難過。
不是她把祝武凱帶出幼兒園的,也不是她讓祝武凱跟著自己的。現在祝武凱不見了,難道全部怪自己嗎?
「別怪林林了,小武他……是小武他自己不聽話。」媽媽說著,語氣也很沉重,明顯言不由衷。
奶奶則是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哭著說:「都怪我,非得今天蓋完章!早點蓋章就沒事了!」
蛋糕店裡的人全都伸著頭,張望著這場鬧劇。三叔幾步跨到店主面前,氣勢洶洶道:「您在這看到過一個小孩子嗎?」
店主的糕點師帽子已經歪掉了,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戒備道:「我這裡很多小孩子來,不知道你說的哪一個。」店主也怕承擔責任。
三叔怔怔地看著店主,嚇得店主拿起廚具企圖自衛。可下一秒,三叔的頭重重地磕在了玻璃柜上,誠懇道:「如果您有我家孩子的消息,請一定告訴我!」
店主呆呆地看著,後知後覺地想:我的玻璃壞了沒?
賀家一家人在蛋糕店裡上演了一出家庭倫理大劇,隨後以蛋糕店為中心四散開來,尋找弟弟。天色漸晚,一家人最後一無所獲,只得集合之後回家。
每個人都是身心俱疲,心中隱隱約約浮現出最壞的可能性,卻沒人敢說出口。
賀林奈走在最後面,看著奶奶、三叔和那個女人全都垂頭喪氣,似乎失去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似的,突然有了一個疑問:我要是丟了,會有多少人這樣不遺餘力地找我呢?
因為走路太多,賀林奈的小腿有些酸,腳踝處也疼得不行,每當腳掌觸到地面的時候就會傳來鑽心的疼,也許是剛剛打架的時候扭到了。
她對祝家兩姐弟的失蹤無動於衷,卻出於可笑的責任感和同理心陪著找了這麼久,最後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她身上的傷,每個大人都只是陰著一張臉走在前面……大人們也不過如此了。
賀林奈冷哼一聲,並沒有打算告訴長輩們,反而自虐般地加快了步伐,緊緊跟在奶奶身後。
一行人灰心喪氣地回到了家,迎接他們的是暖黃的燈光和爺爺的責怪:「你們都去哪裡了,回來一個人都不在,飯也沒做。」
「飯飯飯,就知道吃飯!」奶奶心情不好自然拿爺爺開刀,「你一點都不關心你孫子孫女!他們……」
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賀林奈好奇地探了探頭,看到祝文頤和祝武凱好好地坐在沙發上,一人啃著一個果凍,表情天真,似乎根本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
「小文!小武!」媽媽驚叫出聲,快步跑到了沙發前,一手攬了一個,抱著兩個孩子的腰,臉埋在了兩個孩子之間,幾乎痛哭出聲。
兩個孩子的出現叫幾個大人心上的石頭都落了地,尤其是奶奶,心裡吊著的那一口氣終於順平了,便有些頭暈目眩,歪七扭八地扶著沙發坐了下去。
爸爸嘆了一口氣,默不作聲地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這都是怎麼了?」爺爺摸著腦袋,一臉莫名。
賀林奈看著面前這一幅和和美美的天倫之樂景象,只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家中每一個長輩的心思都為了祝家姐弟牽動,而自己則什麼都沒有,收穫的只有斥責和怪罪。
這不,三叔剛把事情詳細地對爺爺描述了一遍,爺爺便嚴厲地叫了自己:「林林過來!」
賀林奈拖著一條傷腿走到爺爺面前,等著爺爺責怪。
誰知爺爺一眼看出自己走路姿勢不對,問道:「你腿怎麼了?」
賀林奈終於等來了關心,卻發現還不如沒有得好,畢竟她是鬥毆致傷,也不是什麼說得出口的來歷。
她支支吾吾地,最終給出答案:「摔、摔了……」
「摔了?」爺爺顯然不信,語調不怒自威,「那你說說,你為什麼拋下弟弟自己跑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你跑去幹什麼了?」
賀林奈心裡暗道糟糕,她跟李雙全他們交好的事情爺爺奶奶並不知道,全是因為自己辛辛苦苦瞞了這麼久。可祝武凱一來自己就要暴露了嗎?
她的腦子迅速轉動,試圖找出一個最佳的說謊方式。
「我跑去挖蚯蚓,怕他摔了,就讓他在那裡等我……」
「結果你自己摔了?」爺爺反問。
「嗯。」賀林奈道。說謊這種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反口,不管謊言聽起來多麼不合常理也要咬定證言,否則什麼都是空的。
爺爺拉長了嗓音「哦——」了一聲,最後道:「去靈堂里跪著。」
「什麼?!」賀林奈猛地抬起頭。
靈堂就是一間小黑屋,並不鬧鬼,也沒有有毒的蟲蛇,因此被賀家用來當作關禁閉反省的好去處,只有在犯了大錯的時候才會被關進去。
「為什麼!」賀林奈往常也被罰過,但這還是第一次覺得委屈不公平,也是第一次問原因。
爺爺表情如常:「這要你告訴我,關到你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再出來。」
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裡,看著一老一下兩個倔脾氣爭鋒相對。然而……沒有人說話。
爺爺一點也不妥協,道:「還不快去?」
賀林奈恨恨地盯著爺爺看了一會兒,跺了跺腳,氣沖沖地去了。這孩子倔強又記仇,還不喜歡跟人溝通,這一下只怕要恨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