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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百思不得其解。
兩個婆子挑簾掌燈,見她找了半日不得,神情苦惱,乃勸道:「姑娘的手帕子想來是不知道丟到哪裡了,姑娘既找不到,快些回老太太和姑娘一聲兒才是。」
雪雁聽了,只得先下車,剛出了車房,就聽到馬蹄聲響,然後有人牽著馬過來,看樣子是要將坐騎送進車房旁邊的馬棚里,雪雁忙避讓到一處。
能住進驛站里的絕非尋常人,雪雁一點兒都不敢得罪他們,寧可等他們辦完。
就著燈光,影影綽綽能看出牽馬過來的是個年輕人,高大英挺,滿身風塵,面目瞧不清楚,但是一雙眼睛卻如同冷電一般,往她們這邊一掃而過,驚得雪雁大氣不敢喘。
那人系好馬,倒了些草料餵馬,然後大步出去,披風在夜色中獵獵作響。
雪雁鬆了一口氣,趕緊回自己居住的院落。
途中身後兩個婆子都道:「瞧著模樣打扮氣度,是往邊關去的將領呢,咱們家大爺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兒。」這兩個婆子是桑家的,口中的大爺指的便是桑青。
雪雁奇道:「這都能看出來?」
她只能瞧出方才那年輕人和寶玉一干人很不同,頗有陽剛之氣,但瞧不出竟是將領。
其中一個婆子笑著回答她道:「自然,行軍打仗的人和天天在家讀書做文章的公子很是不同,他們殺過人,身上總有一股血腥氣,而且方才那位大人的馬是軍馬,穿的靴子也是軍營里的式樣,因此一眼就能瞧出來。」
雪雁笑道:「媽媽的眼神倒好,我就不認得。」
一時回到住處,先將沒有找到手帕子的事情回了桑母。
桑母沉吟道:「想來是途中遺落了?既找不著就罷了,不過是一塊手帕子,誰沒個丟東西的時候?平時你們姑娘佩戴過的手帕荷包戒指耳環賞出去都不知道有多少,誰在意這個?你去回你們姑娘,說不妨事,難道還有人為了一塊手帕子說她不好不成?」
雪雁嘆了一口氣,回去跟黛玉請罪,黛玉懊惱地道:「原是我不小心,怪你作甚?我記得手帕好好兒地系在荷包上,誰料竟不見了,若是沒人撿到還罷了,若是誰拾了去,上頭有我做的詩,這可如何是好?」
雪雁安慰道:「姑娘在閨閣里做的詩詞並沒有傳出去,外人如何得知?就是見了手帕子上的詩,也不知是姑娘做的。」
黛玉嘆道:「但願如此了。」
遂各自歇息,一宿無話。
次日早起用過飯,因婆子們都忙著收拾東西搬運到馬車裡,雪雁跟著過去收拾,以免放錯了東西,聽得一聲長嘶,抬頭一看,只見昨晚見到的年輕人牽著馬出了馬棚,又跨出驛站之門,不久就聽到一陣蹄聲得得,風馳電掣一般地離去。
雪雁並沒有在意,查好車中所備之物,方命婆子將車廂抬過去,等桑母和黛玉上了車坐定後,命婆子抬出院門,小廝接手抬出驛站,套上馬車。
雪雁此時方上了車,命人駕車啟程。
因丟了手帕子,黛玉頗是悶悶不樂了幾日,經過桑母一番勸解方好些。
如此十數日,他們終於抵達秦皇島了,秦皇島以海水環之,桑母說他們今晚便居住在這裡,距離山海關僅有數十里,明日再啟程過去,黛玉迫不及待地輕輕撥開窗紗,向東北遙望,只見山海關雄偉壯麗,與長城相連,蜿蜒不絕,情不自禁地驚嘆出聲。
雪雁笑道:「北接燕山,南臨渤海,若能登上山海關俯瞰四周,那才是震撼人心!」
黛玉聞言啐道:「山海關城樓何等要緊,哪裡是你我能上去的?能出來走這一趟,沿途風景如畫,不經雕琢愈見天然,比起姐妹們只能在大觀園裡遊玩,我可是幸運多了。」
然後又感嘆道:「這樣的雄偉,這樣的壯觀,豈是書上字句可形容得盡?」
桑母道:「一會子先下車,我帶你去夫人廟拜拜。」
黛玉疑惑道:「何謂夫人廟?」
桑母笑道:「說起來話長,一會子再跟你說罷。」
又行了約莫一頓飯的工夫,馬車停在秦皇島外的一座小廟門口,車夫小廝等皆遠遠迴避,桑母方攜著黛玉下車,只見小廟不大,位於小小的山坳之下,掩映在蔥鬱的花木之中,廟宇若隱若現,唯有香菸裊裊,顯得有幾分莊嚴肅穆。
夫人廟的主持是個年約六十來歲的道姑,白髮蕭然,率領十來個弟子迎接桑母,先唱了一句無量壽佛,然後開口道:「廟裡早已清過了,茶水齊備,老夫人請進去稍事歇息。」
桑母笑道:「我們來上一炷香,一會子就走了,很不必煩勞你。」
進了廟宇,雪雁發現正殿上只供奉著一座女子塑像,約莫四十上下年紀,容色端莊,寶相非凡,雖有香菸繚繞,但是並不算興盛。
一看到這塑像,黛玉驚疑一聲,瞅著雪雁眼波一轉,道:「好生相似。」
桑母一怔,看向雪雁。
雪雁聽了微微一驚,抬頭再看塑像,果不其然,塑像眉目間與她竟有七分相似。
那道姑也有些詫異,含笑道:「姑娘竟與烈夫人有幾分相似,倒是一段緣分。」
桑母笑道:「我只說雪雁看著眼熟,不想緣故竟在這裡。」
黛玉卻知人有相似,算不得什麼奇事,榮國府里好幾個人像她,況她已經聽過好些人說雪雁面善了,並不在意,只問道:「敢問師父,這位烈夫人是什麼來歷,如何在這裡塑像立廟呢?我瞧著,香菸卻也不是十分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