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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連生卻是毫無驚色,她早料到榮國府還有許多林家之物,道:「吃齋念佛,也不知念的是什麼佛,擔心女兒是一片慈母之心,可惜偏也吞了別家女兒救命的嫁妝東西。做人該當設身處地想一想,自己待別人的女兒如此,何必怨別人待她女兒不好。」
雪雁道:「若人人如此想,便不會生出許多齷齪之事了。」
於連生道:「方才妹妹說這裡還有幾件眼熟之物,索性一併留著,問問林淑人是不是他們家的東西,若是,也給了她便是,咱們又不缺。」
雪雁道:「我也記不清,幾代主母的嫁妝單子倒留著,對一對許能對出來,可是若不是其中的,大概就無法可考了,畢竟林家庫房裡的東西,帳冊不小心被老爺給燒了,當初也是為了保住給周大奶奶留下的東西,以免被人發現數目不對。」
於連生笑道:「不是林家的你就自己留著頑,什麼好東西。」
雪雁答應了,將看著眼熟的幾件東西挑出來,皆是十分罕見珍貴之物。
於連生在趙家用了飯,騎馬回京,在京城各處轉了一圈,打聽了些時事情,然後進宮稟告長乾帝,不但將來龍去脈悉數說了,又奉上所得之物,道:「賈家所送之物,皆在這裡,唯有幾件東西或是林家之物,小人就留給妹子改日轉贈周家林淑人。」
錦匣打開放在大案之上,長乾帝伸手抓了一把,然後從指縫間滑落回匣,輕笑道:「依你所言,再看這些東西,只怕榮國府幾個當家作主的都有無數積蓄。」
於連生笑道:「老爺英明。」
長乾帝道:「他們既然願意給你,你就收下罷。」
於連生笑著謝恩,打算將這些東西都攢起來,將來首飾留給妹妹,或者給外甥女添妝,總比買的強,金銀就用來買房置地,出宮後就住在妹妹那裡,也有人作伴。
長乾帝問起外面時事,於連生將得來的各樣消息都說了。
這些都是不會傳到宮裡的,長乾帝聽得津津有味,道:「你說榮國府現今長房添了長孫?難道他們兩房就沒生出幾分嫌隙來?」
於連生想起雪雁所言,笑道:「偏巧這會子賢德妃娘娘有了身子,大房再如何不甘心,也不敢輕舉妄動。」
長乾帝微笑道:「只怕將來才有好場面可看。」
於連生道:「小人聽妹子說,兩房嫌隙愈重,老太太的精神也不如往年健旺,不知還能護著二房幾年,若是老太太一去,長房必定分家,到時定會鬧得十分厲害。」
長乾帝道:「王氏那丫頭倒是個伶俐人,看得也通透。」
於連生聽長乾帝一贊,頓時覺得與有榮焉,他一直認為雪雁是最有見識的,也許不如黛玉那樣心有玲瓏七竅,但也不遑多讓,且總能料敵機先,揣測極准。
長乾帝起身道:「去鳳藻宮瞧瞧賢德妃。」
於連生忙傳話到外面,擺駕鳳藻宮。
元春有了身孕,日漸懶怠,前些日子已見了祖母和母親,聽母親說已經託了於連生在宮裡打點,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於連生是聖人的心腹,雖也受後宮嬪妃不少賞賜,可是始終不偏不倚,雪雁出自自家門下,卻如何能左右於連生的想法?
彼時正在房中撥弄琴弦,忽聽聖人駕臨,元春慌忙出去迎駕。
長乾帝道:「愛妃身子弱,且免了禮罷。」
元春道謝起身,請長乾帝上坐,心中卻是忐忑,她拿捏不准長乾帝的想法,這些年自己的封號與眾不同,她也有所察覺,但是長乾帝也未曾冷待自己,自己雖不及皇后深受長乾帝敬重,但比起吳貴妃周貴人也都有所勝之。
十幾年宮闈生涯,背負一家之榮辱,元春愈覺傷感,常常想,若能重新來過,她一定不會由著家人將自己送到這樣不得見人的去處,雖無腥風血雨,卻處處殺人不見刀。
與其她在宮中步步驚心,倒不如父母教導好子孫兄弟,爭一口氣。
可惜她已經身在宮中,對於家中之事鞭長莫及,而賈母和王夫人等進宮時也不會告訴她家裡做了什麼事,只有偶爾在其他嬪妃的幸災樂禍中聽到隻言片語,滿腹憂心無人知曉,即便說了賈母和王夫人等也都不甚在意。
長乾帝問了元春幾句,無非是些吃穿用度。
元春得此溫言,心中驚喜莫名,忙小心謹慎地一一答了。
長乾帝聽完,對於連生道:「賢德妃身子弱,你去告訴皇后一聲,就說是朕的意思,多加照應些賢德妃,伺候的宮女太監添幾個,醫藥飲食也精心些。」
元春臉上變色,忙跪倒在地,道:「宮中行事自有規矩,妾身當不起老爺另眼相待。」
元春本就是聰明女子,怎能不知這樣一道口諭傳出去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危機?到那時,自己勢必會成為後宮眾矢之的,不但有人說自己過於嬌貴給自己使絆子,還有有人覺得自己挑釁宮規,皇后也會覺得自己傷了她的威嚴和尊貴。
長乾帝不覺有兩分讚賞,笑道:「既然你不肯,那便罷了。」
元春連忙謝恩,起身時只覺得小衣濕透。
長乾帝又坐了一回,方起駕回宮,雖然於連生並沒有傳出長乾帝的口諭給皇后,但是鳳藻宮也不是鐵桶一般,早有人將消息傳遞了出去。
皇后知道後,已是第二日,正在皇太后宮中奉承,聽了這話,微微一笑,乃向皇太后道:「賢德妃有了身子,老爺憫恤些也是應該的,不過賢德妃倒是個規矩的,人也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