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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和翠柳齊聲答應,叫了婆子過來,一人端一個托盤送去。
彼時學生們才下課,正在房中說話,趙雲坐在上頭,另有趙暉幾個過來請教功課,見丫頭婆子送瓜果點心過來,趙雲便道:「一會子上課再問,先去吃點子東西墊墊肚子。」
眾學生齊聲應是,不論是坐著的還是還是趴著的都齊齊站起身,早有幾個學生上前接了托盤並道謝,他們在這裡上課,因早上卯時便得過來上課,往往兩個時辰後肚子便餓了,都是強忍到放學後吃午飯,可是自打雪雁進門以後,每每巳時二刻常送一些瓜果點心過來與他們吃,既解了饞,又墊了肚子,不必餓著肚子繼續上課。
趙雲聽雪雁提起方發現學生多是餓著肚子,故在此時都留一刻鐘叫他們吃些東西,橫豎他們家並不缺錢,且添上這些東西,他們一家人一個月的嚼用也不過三四兩。
趙雲已將家中積蓄都交給了雪雁收著,去了成親之費還剩三百五十兩,但是卻收了不少禮金,零零碎碎也有七八十兩銀子,幾十吊錢。
雪雁對此十分滿意,趙雲將管家大權交給她,並將所有積蓄都給她收著,可見信任。
見小蘭和翠柳收了空碟回來,便道:「將那兩盆白牡丹搬進來。」
小蘭笑道:「奶奶想作畫不成?」
雪雁搖了搖頭,道:「我雖懂些丹青,卻不及書法,也就不在你們跟前獻醜了,我想著將牡丹繡出來,做一個小插屏,豈不好看?」
小蘭詫異道:「奶奶平素最不喜做針線,今兒是怎麼了?」
雪雁撲哧一笑,道:「我雖不愛做,可也不是不能做,快去搬進來。」
小蘭笑著答應一聲,果然和翠柳將兩盆牡丹搬了進來。
雪雁起身打開床邊的箱籠,取出一塊蟬翼紗裁開繃在繡花架上,然後取出一卷絲線,按著顏色選好,便坐在窗下穿針引線,她用的是大紅底紗,越發顯出白瓣綠葉的清雅。
雪雁的活計做得慢,途中還讓趙雲作了一首牡丹詩繡在圖中,才做了一兩成,便已經到了三月中旬,正是草長鶯飛之時,趙雲忽然進來告訴她說,長乾帝降旨,任周元為戶部尚書,雖沒了先前正一品大學士之銜,但是實權較之先前更勝,他們須得去道賀。
雪雁忙備了四色禮物,重新妝飾,與趙雲同去。
他們和周家比別家不同,一進門趙雲便被請去前堂,雪雁則往黛玉房中來,這兩日周家來往賀喜之人絡繹不絕,黛玉隨著周夫人待客收禮,忙得不可開交,見到雪雁,笑道:「你竟這會子才來,跟我到前頭去。」
雪雁自忖身份遠不及今日來往之仕宦眷屬,恐被眾人輕慢,如何肯去,笑道:「我是哪個名牌兒上的人,姑娘叫我去,快別臊我了。」
黛玉卻道:「來者是客,你怎麼了?你也是舉人老爺的太太呢。」
黛玉素不喜雪雁妄自菲薄,說著便強拉她到了前廳。
今日在座的固有雪雁不認得的,泰半卻都隨著黛玉時極熟悉的人,見到雪雁,別人猶未如何,趙嫣然便先開口道:「雪雁,你竟肯出來了,出了門子就忘了我們不成?虧得聖人賞了你東西,我們打發人給你添妝,幾個月都不見你,一會子罰你這個舉人太太幾杯酒才好。」
雪雁落落大方地與人見禮,笑答道:「世子妃府上尊貴,我一個小丫頭哪裡敢上門呢。」
嫣然聽了道:「這話卻無理,難道上我們家門的都是有誥命的不成?白身的好多著呢,不過是有個根基門第,你女婿是正經的少年舉人,又在山海關時立了不少功,只因圖清閒才沒職缺,單憑這些就比世人強了幾倍,你倒來妄自菲薄。」
眾人聽到這裡,也都笑著稱是,她們瞧不起嬌杏這樣從二房扶正丫頭出身的人,倒沒如何瞧不起雪雁,彼時講究夫貴妻榮,只要是明媒正娶,人品清白,一概不論出身,來周家道賀的就有兩個誥命是王府丫鬟出身,也有好些女眷強在門第上,丈夫卻是白身,恐怕還比不上雪雁的丈夫有功名,而雪雁又是南華的妹子,是於連生的乾妹子,誰也不肯輕慢於她。
雪雁見狀,心裡略略鬆了一口氣,眼波一轉,碰到湘雲詫異的目光,頓時一怔。
湘雲彼時回了史侯府,史侯夫人雖不喜她在榮國府的言行舉止,但是湘雲的身份自始至終都由不得他們怠慢,免得壞了名聲,近日便拘著她在家裡做針線,只告訴她必須先將嫁妝繡出來,湘雲得黛玉提醒後,這回卻是十分聽話。
史侯夫人見了,反倒詫異,爾後略感安慰,今日過來周家道賀,便帶了她同姐妹一起。
湘雲坐在史侯夫人身邊,在座的姑娘家竟沒一個她認得的,黛玉當日宴請的姐妹們皆已出嫁,僅有張惠近日病了沒過來,其他人和她這樣未出閣的女孩子也說不上什麼話,眼見雪雁雖是丫頭出身,卻長袖善舞,未曾引起旁人絲毫怠慢,不覺羨慕非常。
雪雁卻是暗暗苦笑,除了趙嫣然等幾個極熟悉的人不在意她的身份外,其他人豈能真不在意她是丫頭出身,不過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在面上流露出來罷了。
雪雁自知身份,言辭間十分留意分寸,不肯留下絲毫話柄。
如此一來,原先心中略有幾分瞧不起雪雁的人對她倒有些刮目相看。
好容易與眾人見過了,外面請入席,戲已登台,周夫人陪著各家年長女眷在正廳,黛玉則陪著年輕眷屬在偏廳,正廳說些兒女婚嫁之事,偏廳則論些琴棋書畫等風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