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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史湘雲的容貌不止比不上釵黛二人,連迎探惜三人亦有所不及。
她一雙濃眉分得很寬,姿態俊秀,看起來爽朗而靈活。
遜在容貌,勝在身姿氣度。
金陵十二釵,果然是各個不同。
晚間史湘雲安置時,按著慣例住在黛玉房裡,不料賈母卻道:「你姐姐那裡人多,竟是住不下,你仍舊住在我這邊暖閣里罷,已經叫琥珀給你收拾妥當了。」
史湘雲聽了,看著黛玉道:「喲,到底是侯門千金,我們這些貧民的丫頭比不上。」
黛玉笑道:「都說我不讓人,我瞧妹妹比我也不遑多讓!妹妹可千萬別自貶身價,你若是貧民丫頭,咱們姐妹中誰還是侯門千金呢?」
說得眾人一笑,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天明時分,雪雁早早起來,先將紅梅移到窗外,重新放下窗屜,碧紗映著紅梅,顯得格外精神好看,抬眼見寶玉披衣靸鞋過來,忙上前道:「我們姑娘還沒起,二爺先回去梳洗,一會子在老太太房裡有見的時候呢!」
寶玉駐足聽完,道:「那我去瞧瞧雲妹妹。」說完,果然去了賈母暖閣里。
雪雁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他一溜煙進去。
這時,黛玉在房裡叫人,雪雁忙進去服侍她梳洗,說起寶玉往姑娘閨房裡如入無人之境,暗嘆道:「若不是自己時時刻刻防著,寶玉進來的可就是林姑娘你的房間。」
黛玉皺了皺眉頭,道:「什麼毛病,還不改!」
梳洗完,兩人出來立在廊下,只見寶玉也從湘雲房中出來,梳洗過了。
一時又見襲人過來,見寶玉已經在史湘雲房裡梳洗完畢,只得氣呼呼地回去自己梳洗,雪雁暗暗慶幸,這次不關黛玉的事兒啊,因又見寶釵進了寶玉房裡,便道:「襲人惱了,寶二爺還不回去哄哄她?寶姑娘去了,你做主人也得待客呢!」
寶玉很不好意思,道:「哪裡就有那樣的氣性了。」遂假裝不在意,可是到底心裡還記掛著,說了沒兩句話,就匆匆告辭回房了。他回去了,反見寶釵出來了。
容嬤嬤在身後笑道:「這個丫頭倒是個有手段的,將寶二爺拿捏得妥帖無比。」
黛玉不以為然,道:「自小服侍寶二哥哥的,自然與別人不同。」
容嬤嬤和張嬤嬤相視一眼,笑而不語,沒有告訴黛玉襲人早已非清白之身,只想著以後勸黛玉離襲人遠些,這樣的人物,可不是黛玉能應付得了的,而且作為表妹,和表哥的房裡人結交,終究風氣不好。
少時,黛玉去賈母房裡吃飯,碰到湘雲說了幾句話,只見寶玉胡亂吃了半碗飯就回去,臉上聲色與平素不同,黛玉不甚在意,湘雲倒是有些納罕,因問道:「瞧愛哥哥今兒個精神不大好,早上我給他梳頭時還好好的呢!」
黛玉卻笑道:「就是你梳頭惹的禍呢!」往寶玉房裡努了努嘴。
她是極聰慧的女子,想起襲人之怒,便知端的。
湘雲便覺得有些沒意思,過了兩日就要回去,賈母卻留她住下,道:「等過了你寶姐姐的生日,看了戲再回去。」湘雲聽了,只得住下,打發人回去取自己的兩色針線來做壽禮。
聞得賈母要給寶釵過生日,黛玉私下瞅著雪雁道:「你竟是個算子。」
雪雁一笑,不語。
黛玉道:「老太太說了,寶姐姐才過頭一個生日,又是及笄之年,所以蠲資二十兩,叫璉二嫂子置辦酒戲。你去把咱們準備好的禮物給寶姐姐送去。」
雪雁輕輕咳嗽了一聲,二十兩銀子,這老太太打臉的舉動一如既往地犀利。想想黛玉出孝時的場面,甩手就是二百兩銀子,現今寶釵過生日,雖然都是自家人,只有湘雲和薛姨媽母女是客,但是二十兩怎麼拿得出手啊?
鳳姐在賈母房裡打趣完,回到自己房裡愁眉苦臉地看著眼前的二十兩銀子,這二十兩銀子才夠幾桌酒席?還要戲,怎麼可能夠呢?只得另外添置些銀子。
雪雁將黛玉的禮物送到薛寶釵那裡回來,碰見平兒便站住說笑了兩句。
平兒安慰了鳳姐幾句,有王夫人在上面看著,總不能辦得寒酸。
好容易到了二十一這一日,戲酒皆備,寶釵總是依照賈母的喜好點戲,惹得寶玉十分不悅她的討好之舉,因說了幾句,寶釵便說起寄生草來,寶玉聽了,立時讚賞不已。
雪雁在一旁聽著看著,暗暗嘆息,寶姑娘你真是寶二爺看破紅塵的啟蒙者。
她今兒時時刻刻跟在黛玉身邊,寸步不離,就是沒忘記鳳姐提出那個戲子的事情,誰家的寶貝誰家疼,雪雁真心疼黛玉愛黛玉,哪裡能由著別人比著戲子取笑,雖然是無意之舉,但是影響很大,就好比現代社會拿正經人比小姐,必須堅決反擊!
聽到鳳姐說戲子扮起來活似一個人,雪雁眸光頓時一冷。
人人都說鳳姐和黛玉好,其實雪雁覺得至少在這之前鳳姐和黛玉不是那麼好,從黛玉第一次上門就華麗張揚到了極致,當面為王夫人的下馬威圓謊,並表現出自己管家的手段本事等等,沒有給黛玉準備房舍,也是一項失職,就算王夫人不喜黛玉,可是作為管家奶奶就真的不知準備或者提醒?再加上這一回比戲子脫口而出,哪裡看出她和黛玉感情好?
倒是此事之後鳳姐的的確確是和黛玉的感情好了起來,和寶釵一直都很疏離,堅定擁護賈母的意願。也許這其中有林家家產的緣故,也許有賈母的意思,也許是鳳姐自己覺得黛玉嫁給寶玉對她有益無害,比不上寶釵來的威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