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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點頭稱是,豆母一眼瞥見趙容,不由得一怔。
旁人見到了,也隨著她看過去,倒也沒有什麼畏懼之色,江家雖富,到底不敢輕易得罪了他們趙家,如今還得依附著趙雲呢。趙容若是聰明機敏些,便別得罪趙雲夫婦,反而應當常來往,畢竟牛氏米氏本是罪有應得,非趙雲夫婦之過。
長氏笑道:「容兒怎麼過來了?送完了殯,你婆婆已經回去了。」
長氏是長輩,又是積年的老人家,說話行事,絲毫不必顧忌,且她同雪雁一向很好,也沒人敢在她跟前說什麼,趙容自然也不敢無禮,聽了這話,強笑道:「我去祠堂那邊看看我媽,我媽五十來歲的人了,深秋寒冷,也不知道得吃多少苦頭。」
長氏卻是一笑,道:「祠堂里都是我們老趙家的先人,能吃什麼苦頭?你媽的性子也該磨一磨了,這麼大年紀,孫子都十來歲了,再沒人管,還不知道想什麼法子折騰自家人。你竟是別去,祠堂哪裡是你能去的?先回家罷,過些日子你媽出來了你再去看她。」
趙容頓時火冒三丈,但是她畢竟不是年輕女孩兒不懂事,只得強忍著。她哥哥是文曲星下凡,總有一日會金榜題名,到那時,看這些人是什麼嘴臉。
趙容抿了抿嘴,帶著苗媽媽和嬌紅上車走了。
長氏等人毫不在意,卻不知趙容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仍舊去了趙家祠堂,隔著祠堂同牛氏說了一回話,方怏怏不樂地回去。
牛氏和米氏跪祠堂不足兩個時辰趙容便過去探望,這個消息瞞不過人,不過一頓飯工夫就傳到了雪雁跟前,於連生剛從趙家老宅回來,正抱著好兒頑耍,說些宮裡的趣事,聽了這事,問道:「是妹婿的堂妹?和你們親厚不親厚?世間人心難測,牛氏和米氏婆媳兩個又因你們之故罰跪祠堂,別那趙氏也給你們惹事。」
雪雁正給趙雲打點鋪蓋送到趙老太太墓前,趙雲從今日起結廬而居,她雖然心疼,卻也知道文人骨子裡的執拗,只能想方設法叫他過得好些,鋪蓋和孝服都是厚的,火爐也都齊備,一日三餐到時都打發人送去,即使是清粥小菜也變著法兒讓他舒坦些,聽了於連生的話,笑道:「自打我進門,也沒有見過幾回,哪有什麼來往,我不是任人欺負的,江太太也是明理之人,有江太太在上頭壓著,這位姑奶奶掀不起風浪來。」
何況,她早防著趙容了,亦已打發人留意,不然趙容還沒回到家中消息怎麼就送來了。
於連生搖頭道:「這娘兒們幾個倒是一脈相承,依我說,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別心慈手軟,讓她們越發得寸進尺。」
雪雁莞爾道:「誰家沒有一兩門糟心的親戚,哥哥放心罷。」
於連生摘下腕上的珍珠串子逗好兒頑耍,嘆了一口氣,道:「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我家裡的父母兄長侄子現今也找上了門。」
雪雁忙問道:「都過來了?一直沒聽哥哥說起過家裡的事情,現今如何安置的?」
於連生冷笑一聲,先對趙麒道:「麒哥兒,帶妹妹出去頑。」
趙麒會意,想來下面的話他們聽不得,忙牽著好兒的手出去。
於連生看著他們遠去,方開口道:「家裡雖窮,當日也不是一口飯都吃不上,不過是羨慕宮裡的富貴,送我去淨身,從此以後人不人鬼不鬼。我沒有進宮當差時,那時年紀小,哭著鬧著求著想回家,但凡他們有一點惻隱之心,我也不必流蕩街頭,險些餓死。是他們送了我進京的,淨身後卻又嫌我丟了祖宗的顏面,不肯叫我回家,若不是遇到妹妹,我哪有今日?這些年來,我一直都不想提起他們,也不當他們是親人,豈料他們一大家子竟然找上門來了。」
除了他們這些不男不女的太監,沒有人知道淨身的痛苦,那時他年紀尚幼,昏厥了幾次,半死不活,連淨身的師傅都說活不了了,偏生他性子堅韌,滿懷著一腔怨氣,竟熬了過來,但是即使如此,也因淨身的緣故,時常小解失禁,難以啟齒,平常連茶水都不敢多喝。
雪雁十分心疼,勸道:「都過去這麼些年了,哥哥別放在心上了,咱們日子過得好,若是哥哥實在不想理會他們,哥哥送他們回鄉便是。世人講究孝道,但是我卻知道哥哥的心思,原不會拘泥於此,咱們兄妹兩個也不必學世人。」
於連生微微點頭,嘆道:「我恨不得立時趕他們離開,但是老爺以仁孝治天下,我總不能失了老爺的體面,不過我已經有主意了。」
雪雁忙問是什麼主意。
於連生冷冷地道:「他們想著錦衣玉食,想著榮華富貴,我都給他們,橫豎我不缺這幾個錢,我已經叫人買了一處大宅子,僕從都是我的心腹,現今宅子正在收拾,等我回去就讓他們住進去,從此以後我給他們綾羅綢緞,給他們山珍海味,但是卻不准他們踏出院門一步,免得他們倚仗我的權勢橫行鄉里,也免得朝中官宦為了巴結我而討好他們,給我惹來禍患。」
雪雁聽了這番話,雖然覺得手段未免霸道些,但是卻十分贊同,她知道於連生對於自家人的心性必然是清楚明白的,於連生現今是長乾帝身邊第一得意人,若不如此,於家一干人等和戴權的家眷一樣,正如於連生說的橫行鄉里,結交官宦。於連生此舉,既然不會落得不孝的涼薄之名,也免除了許多後患,當真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