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頁
周元一面脫了大氅,一面道:「這幾日忙得很,你們在家早早用飯歇息便是,不必等我。」
周夫人接了大氅遞給丫鬟拿過去抖落雪花然後搭在衣架子上,聞言道:「並沒有多等,眼下也不晚,外頭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寧國府抄家了。」
周元接了丫鬟遞上來的手爐,道:「有極多的罪名,不抄不足以平民憤。」
周夫人道:「怕榮國府也逃不過罷?」
周元點頭道:「榮國府暫時無妨,日後誰也無法確定,眼下聖人已經著手料理勛貴世家,西寧王府已敗,南安王府無勢,寧國府乃是八公之首。」
周夫人道:「幸虧鴻兒媳婦出京了,不然這會子便上門來了。」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寧國府和榮國府乃是一家,對於史家他們尚且不能袖手旁觀,何況寧國府,若是黛玉在家的話,榮國府定然會有太太奶奶過來請黛玉從中斡旋,畢竟是周元管著此事,縱然不會徇私,但是他們在牢里的日子也好過些。
周元長嘆道:「既是親戚,總是避不開的。」
周夫人微微一嘆。
周元忽道:「你可知道李李大人家的事情?是否和賈家有什麼嫌隙?」
周夫人問道:「哪個李家?」
周元道:「就是李昭李大人。他如今已經升了從三品的官員,按理說不該跟我去料理寧國府的事情,偏他請旨前往,說只為了求公道。」
周夫人想了半日,驀地撫掌道:「我記起來了,倒真有這麼一件事。」
周元聽了,忙問是什麼事。
周夫人道:「我也只是聽人說過一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甚明白。李大人在長安縣做守備的時候,原有個兒子,結了一門親事,偏那家小姐被什麼衙內看上了,那家父母便要悔婚,李大人家不願意,上門說斥責他們家一女許兩家,不想那家反賭氣要退婚,打官司,不知怎麼著就求到了榮國府門下,轉而寫信給長安節度使雲光,李大人那時勢不及人,只得忍氣吞聲退了親,倒是那家小姐知道廉恥,自縊死了,李大人家裡的兒子也跟著跳河死了。」
周元駭然道:「竟然出了人命?」
周夫人感嘆道:「李太太這些年病重,一直未曾外出,我也沒見過她,終究怎麼樣,還得問李大人自己。」
周元道:「李大人既雲公道二字,可見已經查得十分清楚了。」
周夫人想到李家之事十分悲慘,慨然道:「這榮國府真真是作孽,寧國府如此,何況他們?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是抄家,也是他們自作自受。」若不是因為怕他們說黛玉涼薄,她也不想對榮國府援手,幸而黛玉遠離京城,不然,他們家不得不管。
周元並沒有說話,心裡卻知道如果真因榮國府喪子的話,李昭絕不會饒了榮國府。
寧國府的事情並沒有急著判處,乃因次日各處報了雪災,長乾帝命周元總管,暫且將寧國府一事擱下,只將賈珍父子和尤氏婆媳姬妾、倚仗權勢為非作歹之下人等皆押入大牢,余者下人一併發賣,又將所抄沒之財物充入國庫以賑災,約莫百萬之數。
因舊年黛玉賑災得了封賞,今年雪災雖比舊年又重些,倒有條不紊地辦好了。
等到此事料理完,已經是年下了。
賈璉剛剛將李昭所說的事打探清楚,包攬訴訟乃是鳳姐,王夫人從前亦曾做過,也曾重利盤剝,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定然知道,但因旺兒夫婦兩個都出城未回,不曾確認。
一得到消息,賈璉便急急去請賈赦和邢夫人,又請了賈政和王夫人來,自己回了房,見鳳姐正抱著葵哥兒頑耍,臉容俏麗,氣度嫻雅,卻哪知在這樣的皮囊之下竟藏著蛇蠍心腸,賈璉走過去,一把搶過葵哥兒,他絕不能讓鳳姐教壞了自己唯一的兒子。
鳳姐近因旺兒夫婦離去,心中略略放心,即便賈璉查到什麼也找不出證據來,畢竟印子錢的憑據都已經燒了,見到賈璉如此舉動,登時橫眉怒目道:「大爺在哪裡生了氣,過來拿我們娘兒倆出氣?」
賈璉一手抱著葵哥兒,一手指著她,咬牙切齒地道:「你還敢問我,都是你做的孽!」
鳳姐早已預料到賈璉有此舉,倒也不驚慌,道:「我竟不懂你這話是何意。」
賈璉冷笑道:「你從中撈了不知多少銀子,你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今日定要休了你,免得我替你頂了罪名,也免得你害我全家!」
平兒悽然勸道:「大爺有什麼事情不能跟奶奶好好說?奶奶做了錯事,大爺教訓便是,何苦說休書二字?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大爺和奶奶那麼多年的夫妻,又有了巧姐和葵哥兒,難道要讓葵哥兒看著大爺和奶奶吵架受驚?」
賈璉聞聲,低頭一看,果見葵哥兒嚇得面色慘白。
鳳姐心中大慟,上前去抱葵哥兒,一面輕拍,一面道:「葵哥兒乖,媽在這裡,沒人敢說你,葵哥兒乖,媽一會子拿點心給你吃,咱們不怕啊。」
葵哥兒到了鳳姐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鳳姐心疼不已,細聲細氣地安撫,好半日方止了哭聲,只在鳳姐懷裡打嗝,聽得院中賈赦道:「誰惹我孫子哭了?」
賈璉忙出去請賈赦夫婦和賈政夫婦上座,滴淚道:「還請老爺太太給我做主。」
賈赦皺眉道:「做什麼主?什麼事兒嚇到葵哥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