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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聽了,心中十分嘆息,她和黛玉的情分已經非比尋常,哪裡經得起黛玉這樣想。雖然黛玉有今日,自己的確功不可沒,但是自己也依靠黛玉有了這樣的日子,夫子俱全,家庭和睦,兄妹情深,想罷開口道:「姑娘快別說這些話,羞得我都不知道把臉藏在哪裡了。若說這個,難道姑娘就沒為我費過心?我能有今日,也都是得了姑娘的恩典所致,不然憑我一個丫頭,哪能得到這樣的下場?京城內外,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呢,都說我不過是個丫頭出身,倒比小家碧玉過得還強十倍,如今又成了誥命。想想榮國府里的二太太,熬到五十多歲還是五品,柳家大奶奶雖說是主子,品級也不如我。」
這一番話說得黛玉莞爾道:「這哪能相提並論?」
雪雁忙道:「怎麼不能相提並論了?難道姑娘待我的好,卻比不得我對姑娘盡心不成?不管夢裡如何,夢外如何,姑娘快別放在心上了,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別理會什麼神仙,什麼和尚道士,他們滿嘴裡說什麼命運,實則不過是哄人罷了。」
黛玉卻道:「我既知道了夢裡夢外不同,總要弄個清楚明白,不然放在心裡,總覺得不舒坦。雪雁,你同我說說,你夢見了什麼,我也說說我夢見了什麼,看看是否一樣。」
雪雁見她執意如此,只得挑揀三四件事情說了出來。
黛玉一面聽,一面和夢中相比,雖然不清不楚,倒也大概相同,不禁說道:「和我夢見的一樣,你說,果然有前世今生不成?不然怎麼偏做了這樣的夢?」
雪雁無奈地勸道:「這倒不知,但是我卻知道給姑娘託夢的人必定不懷好意。」
黛玉問道:「你怎麼說這樣的話?」
雪雁扶著她躺下,蓋上紗衾,道:「咱們的日子已經過得極好了,按理說,何必在意什麼前世,什麼今生,說到底,都是喝了孟婆湯投胎轉世的,誰還在意什麼前塵往事不成?咱們一步一步踏踏實實方得了這樣的結果,偏她們多事,讓姑娘知道這些,依著姑娘的性子,總是打破沙鍋問到底,難免有些抑鬱難解,除此之外,對姑娘有什麼好?」
黛玉笑道:「你想得也太多了些,託夢的人讓我知道今生難得也未可知。」
雪雁撇撇嘴,不以為然,黛玉知道這些,除了感激自己外,有什麼好處?她和黛玉到了這樣的地步,情分深厚,姐妹如親,已經不需要她夢見什麼前塵往事方對自己好。
黛玉始終記得夢中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日子,真真是苦不堪言,心裡更加明白雪雁替自己帶來了怎樣的改變,對於雪雁,她愈加感激不盡,道:「雪雁,這件事我不告訴別人,你也別讓別人知道了,我怕會惹來不好的事情。」
夢中的事情她忘記了大半,卻始終記得似乎有神仙在查自己命運有所改變的源頭,她萬萬不能讓那些神仙知道是雪雁的緣故,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雪雁十分納悶,忙問道:「這是何故?」
黛玉並沒有瞞著她,將夢中所見但凡記得的都告訴了她,道:「那仙姑說得不盡不實,我也忘記了好些,但是咱們好容易有了今日,千萬得小心謹慎些,那些神仙高高在上,只知道什麼歷劫歸案,在意什麼了結塵緣,哪裡知道咱們的喜樂哀愁。」
雪雁聽完,點頭道:「姑娘說的是,咱們再不能告訴別人。」
對於黛玉的胸懷坦蕩,雪雁微生歉意,但是穿越實在是太過離奇,她經歷了這麼些年的悲歡離合,遇到的人都是活生生的,而不是書里的角色,所以不願意前世影響今生,也不想黛玉知道自己居然是一本書里的人物,因此只能用做夢來回答黛玉。
雪雁愈加痛恨警幻仙姑等人,該不會是嫉妒黛玉得了好,所以巴巴兒地引了黛玉過去,讓她看到自己應有的命運罷?
想到這裡,雪雁啞然失笑,自己不是警幻仙姑,猜不出她的心思。
但是經歷此事後,黛玉和雪雁的情分更近了一層。
兩人心照不宣地掩下此事,雪雁絮絮叨叨地告訴黛玉坐月子的避諱,又請來鴛鴦一一記住,該吃什麼,該做什麼,該避諱什麼,早就列了單子遞上,又道:「我生麒哥兒時是冬日,一個月不洗澡不洗頭也罷了,偏如今是六月,奶奶只怕要吃些苦頭了。」
黛玉癖性喜潔,聞聲蹙眉,道:「別人都是這麼過來的,我能如何?橫豎我比常人好些,往年身體不好時,盛夏還穿袷衣呢,倒也不怕什麼,多換幾次衣裳罷。」
雪雁贊同道:「只好如此了。」
忽然來人說麒哥兒醒了,在家裡哭鬧找娘,黛玉十分心疼,道:「你快回去罷,怎麼丟了麒哥兒一人在家?下回過來,帶麒哥兒一起。」
雪雁笑著稱是,先告辭回去了。
周鴻聞得雪雁已經走了,方進了房中,見黛玉正在凝神沉思,不禁皺了皺眉頭,走過去伸手理了理她頭上的抹額,道:「在想什麼?」
黛玉回過神,問道:「我聽雪雁說,你守了我一日一夜,沈將軍那邊怎麼交代呢?」
周鴻坐在床畔大圈椅上,安撫道:「沈將軍那邊我已經請了幾日假,橫豎近日無戰事,並沒有大礙。我在家裡能陪著你到給咱們的孩子洗三,你這次真是嚇壞我了。」說著,看了熟睡的兒子一樣,麒哥兒生下來七斤三兩,比他重,也沒像他這樣盡折騰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