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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雖然昏聵,卻知道禁衛軍乃是當今的貼身侍衛,極得信任,何況周鴻還是三品將軍,乃是禁衛軍的副統領之一,自然願意交好。而賈政心想黛玉嫁的夫君年輕有為,妹妹和妹夫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故十分欣慰,一時忘卻寶玉之事,席間倒也賓主盡歡。
卻說周鴻一走,賈母便對黛玉道:「一會子你同我去看看你二表兄罷。」她比別人更明白寶玉的心思,這些年一直想著隔開他和黛玉親近,雖說不似往常那樣親密,但是黛玉出嫁十分痛心,故神魂錯亂中仍不免叫著林妹妹不許出嫁,許是見了黛玉就好了。
沒有周鴻相伴,黛玉心中不願,道:「我和他早說了去看二哥哥,不如等他吃完了酒,陪我一同去看二哥哥,也是個認親的意思,免得二哥哥日後見了他竟不認得。」
賈母聽了,長嘆一聲,允了。
黛玉忙又吩咐雪雁道:「我們晚兩步去看二哥哥,你過去說一聲,就說等一會子過去。」
雪雁忙答應了,看向賈母。
賈母想了想,雪雁是黛玉貼身之婢,許寶玉見了還以為黛玉在家,便道:「既這麼著,雪雁你快過去,好生撫慰寶玉,若他好了,我知道你的好處。」
雪雁方一路往怡紅院來,剛進怡紅院,便見王夫人坐在房中,神情疲倦,眼眶微紅,另有薛姨媽、寶釵、湘雲、探春等人都在,臉上都有些倦色,見到雪雁,王夫人一怔,忙問道:「你怎麼過來了?可是你們姑娘和姑爺回來了?」
雪雁將賈母和黛玉的話說了,道:「少時我們姑爺和姑娘一同來探望寶二爺,先叫我來看看,若有什麼事情,太太只管吩咐。」
一聽到雪雁的聲音,寶玉在裡間便嚷道:「雪雁回來,必然是林妹妹也在家,快進來!」
聽到寶玉清醒開口說話,王夫人立時念了一句佛,忙命雪雁進去。
雪雁進去,猶聽薛姨媽道:「林姑娘住在府里這麼些年,這麼一出門子,以後便是姑奶奶了,即使是冷心腸的人也捨不得,何況寶玉這樣實心實意的傻孩子,故只念著你們姑娘,恐你們姑娘在外頭受了委屈。你來了倒好,寶玉醒了,一會子吃點東西,再吃兩劑藥就好了。」
聽到這裡,雪雁已經進去裡間了,只見晴雯襲人麝月等都坐在床邊抽泣,寶玉逕自坐起身,看著雪雁道:「你來了?林妹妹怎麼不見?別人都來看我了,只沒有林妹妹。」
雪雁上前兩步,被寶玉一把抓住手,她皺了皺眉,笑道:「我們姑娘一會子過來。」
寶玉聽了十分喜悅,仍不肯放手。
雪雁暗暗納罕,她雖然早知寶玉心思,從送手帕可見一斑,必然是看了西廂記後,又有許多人圍著自己哭泣,偏不見黛玉,只當黛玉為他受傷哭泣,故送帕子,表達心意,也希望黛玉為他落淚。可是自從黛玉定親後,賈母悄悄地使他疏遠黛玉,上回尤三姐之死時已難見男女之情了,只當是知己,何以黛玉出嫁的今日,他忽然大病一場?
雪雁畢竟不懂寶玉,即便是別人死了或是出嫁,都要傷感生病一回,何況黛玉乎?她以為寶玉只剩知己兄妹之情,卻哪知寶玉自己也懵懵懂懂,直到黛玉出嫁前夕方豁然開朗。
襲人在旁邊聽著看著,插口道:「阿彌陀佛,好容易醒了,這都幾天了,一點東西都沒吃,快些進點粥罷。」說著,忙叫人送上早已燉著的粥。
寶玉不理她,只盯著雪雁,道:「讓雪雁端來。」
襲人看向雪雁時,見她被寶玉拉著,便道:「你拉著她呢,怎麼接碗?」
寶玉方鬆了手,雪雁心裡不願,但看著眾人巴巴兒地看著自己,全然都是趕緊哄著寶玉用粥之意,只得接了粥碗,輕輕吹得不燙了,方送到寶玉跟前。
寶玉端過來三五口就喝完了,將粥碗遞給襲人,又拉著雪雁死死不放,笑道:「你在這裡,林妹妹就走不成了。好好的女兒家,嫁人做什麼?偏是為了追逐名利的祿蠹,哪裡配得上你們七個人的清淨潔白,還是家裡的好,林妹妹既回來了,便別再離開了。」
雪雁聽他說話,似明白,又似糊塗,心知他就是這樣的毛病,只得道:「我這會子不走,二爺好生歇著罷,等會子我們姑娘來了,你這副模樣像什麼?」
寶玉一聽,果然躺回床上,合目安睡,只是手裡不松。
眾人見他睡下,片刻間便睡熟了,忙給他蓋上錦被,然後出來稟告王夫人,王夫人進來看了一回,見雪雁正輕輕將手從寶玉手裡抽回來,神色略緩,只留襲人麝月秋紋三個看著寶玉,命其他人等一概出去,免得打擾寶玉安睡。
雪雁同眾人一齊出來,只聽王夫人道:「你說了什麼,寶玉就醒了?」
雪雁一怔,忙笑道:「哪裡說了什麼?二爺見了我自己就醒了,我料想二爺是不舍姐妹情分,心裡傷感,便病了,見了我便以為姑娘還未出閣,仍在家中姐妹相伴。正如姨太太說的,真真是實心實意,若我們姑娘和姑爺知道了,也感激二爺記掛著的姐妹之情。」
既然她們喜歡這麼說,自己不妨就順著說姐妹之情,遮掩過去,免得壞了黛玉的名聲。
王夫人點了點頭,目露讚許,嘆道:「寶玉這麼個性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
雪雁聞言不語。
寶玉既病,王夫人寸步不離,午間也在這裡吃飯,飯後黛玉和周鴻聯袂而至,早已先打發人說了一聲,釵雲探等避開,聞得寶玉熟睡,便不進內室,只對襲人道:「好生照料二哥哥,明兒二哥哥醒了,就說我今兒回來了,恐擾二哥哥,就不叫醒二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