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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房中雖有鋪蓋,妝檯上卻沒有預備妝奩鏡匣,眉頭不由得一皺,只得從炕頭衣箱中取出自己的妝奩脂粉,首飾盒裡裝著她出閣時陪嫁的一整套金頭面和這些年在趙家老太太三不五時賞賜的一些金銀首飾,約有一二十件,在八景鎮雖算不得首屈一指,卻也十分可觀。
米氏打開首飾盒看了兩眼,想到曾經在雪雁嫁妝中看到的首飾匣子,滿滿的都是金玉珠翠,隨便一件都比自己所有的名貴十倍,隨即伸手蓋上首飾盒,將其鎖得緊緊的,並沒有拿出來佩戴,頭上依舊是剛進門時所戴的兩根銀簪,別著兩支宮花。
重新將首飾盒塞在衣箱中,米氏出來便見趙鋒已坐在窗下大案邊看書。
自從上一回落第至今已有四年,趙鋒兩耳不聞窗外事,夜以繼日地一心苦讀,只盼著一舉高中,然後再參加春闈,中進士做官,雖說舉人也能做官,但是遠不如進士體面。
米氏勸道:「大爺先放著,等吃完飯再用功不遲。」
趙鋒聞言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書。
這時小蘭帶著兩個婆子送了午飯過來,擺在炕桌上,魚肉羅列,一共八樣,含笑道:「鋒大爺和鋒大奶奶且用些飯食罷,我們家大爺奶奶一直儉省著,鋒大爺和鋒大奶奶來得匆忙,不曾預備山珍海味招待鋒大爺和鋒大奶奶,請千萬見諒。」
米氏心道趙雲家果然奢華,兩個人便吃七菜一湯,聽了這話笑道:「這已經極好了。」趙家老宅一大家子一頓飯也不過是四個菜。
小蘭微微一笑,道:「鋒大爺和鋒大奶奶才來,自當如此,我們大爺和奶奶平常最多不過兩個菜,真真是讓鋒大爺和鋒大奶奶見笑了。」
米氏聞言頓時一怔。
小蘭此時卻不再多說,道:「留一個婆子聽鋒大爺和鋒大奶奶的使喚,我先退下了,我們奶奶還等著我回去服侍,鋒大爺和鋒大奶奶慢用。」說著行了一禮,便同李婆子出去了。
米氏望著趙鋒,見他坐著無動於衷,只得吩咐婆子送水上來服侍他洗手。
洗完手坐在炕桌邊,趙鋒先動了筷子,米氏方默默地吃起來,她坐在炕沿,在趙家已是習以為常,一腿坐著,一腿屈著,唯恐桌上有什麼吩咐。
卻說小蘭回去時,雪雁嗜睡,已經睡下了。
小蘭不敢打攪,進臥室看了一回,又吩咐人預備雪雁起床後所用之物,方出來同翠柳閒話道:「你說他們來幹什麼?只帶幾身衣裳幾本書,難道住在這裡一兩個月,都叫咱們家出錢給他們不成?現今學子們應酬要錢,請客要錢,出門還得置辦頭面衣裳,樣樣花錢,難道他們都想叫咱們大爺大奶奶出?還是想在咱們家請客?」
一應吃穿住倒花費不了幾個錢,應酬請客方是大頭,這些小蘭都是知道的。
翠柳撇了撇嘴,冷笑道:「來了這么半日,沒見他們說什麼日用使費,只怕是打著這樣的主意。也是,單是應酬請客一天少說也得五六兩銀子,他們哪裡捨得出。」
按著一桌上等席面二兩銀子,不算酒水,若是趙鋒在他們家請客的話,一天只請兩桌,也得五六兩銀子,何況他們也沒有帶下人過來,還不得勞煩廚房裡的婆子做飯。
小蘭眉頭一皺,道:「咱們奶奶可不是麵團兒,任由他們搓圓捏扁。」
她們兩個時時刻刻跟著雪雁,知道一家人的花費在八景鎮不過三四兩,其中還有三四個學生的點心,在京城裡一個月頂多花五兩,翠柳想到這裡,笑道:「想叫咱們奶奶一天掏五六兩銀子給他們請客,還得管著頭面衣裳?再管著來往送禮?竟是別做這個白日夢!」
小蘭也笑了,道:「也是,咱們又不是他們的錢匣子,招招手就顛顛兒地送錢去。」
雪雁因一陣腿疼而醒來,不覺發出些聲響,兩個丫頭聽到了忙進去,扶著她坐起,又給她捶腿,好容易才緩過來,道:「從前不覺得,如今有了才知道,真真是受罪。」
小蘭笑道:「便是受罪些,奶奶也是甘之如飴。」
雪雁莞爾道:「這倒是。」
翠柳拿了衣裳過來給她換,道:「昨兒個我和小蘭才做好的,漿洗過才拿來。」
雪雁如今手腳浮腫,從前的衣裳一時穿不得,秋夏冬三季的衣裳都得重新做,因雪雁如今並不出門,不必大肆置辦,故每季只做了四套。
翠柳一面服侍雪雁更衣,一面絮絮叨叨地道:「奶奶,鋒大爺那邊怎麼辦?今兒奶奶說給他們做兩套秋天穿的衣裳,可夏天總不能讓他們穿得那樣出門罷?鋒大爺倒好些,衣裳還算體面,瞧瞧鋒大奶奶穿的是什麼?」
雪雁慢條斯理地道:「我已經盡了心,還能如何?咱們秋天的衣裳還沒做,先給他們做了。其他的,等你們大爺回來,我同他商議了再說。」
小蘭和翠柳同時想起趙雲的心思,與趙家老宅最是疏遠,不約而同地笑了。
雪雁吩咐道:「秋季的衣裳慢慢地做,不急。」
小蘭卻道:「咱麼不急,恐怕他們急,他們只帶了幾身換洗的衣裳,打的什麼主意奶奶還能不明白?眼下卻是盛夏,沒有出門的衣裳,還能不來打攪奶奶?」
雪雁淡淡地道:「禮數上已經盡到了,誰還由著他們予取予求不成?」
小蘭十分擔憂,道:「他們不敢說大爺奶奶什麼,可是回到鎮上往老爺子老太太跟前一說,還能不怪大爺奶奶不盡心?他們既這樣來了,定然是商議妥當了,讓咱們幫著打點一應大小瑣事,咱們若是不周,指不定回去傳出什麼閒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