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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一聲兒都不敢吭,心道若是林如海不藏,自家肯定都會貪墨。
賈赦越說越是心疼,道:「百萬家財,那可是百萬啊,換了銀子得堆成了山,不知道得夠府里多少年的嚼用,竟然都落到周家手裡了,咱們一個都沒得,真是便宜他們了,誰家嫁女兒帶著這麼多的嫁妝過去?」
賈璉只得道:「林姑父並無後人,林妹妹有這麼些錢陪嫁也是理所應當。」
賈赦兜臉啐了他一口,道:「那又如何?咱們撫養她這麼些年,她就不想著孝敬些?」
賈璉不以為然,心想黛玉大概一直都知道府里貪墨了她家的家產,只是不說,如此已經夠了,何必再貪墨她已經出嫁之後的東西?說出來,只怕更會惹人笑話。但是這些話賈璉不敢對賈赦說,唯恐賈赦再像那年石呆子扇子一事時打自己一頓。
好容易才從賈赦院中脫身,回到房裡,也見鳳姐躺在軟榻上,面上十分疲憊,道:「我在東邊應付老爺,你怎麼也如此疲倦?竟是別管這些事,只靜養才是。」
鳳姐睜開眼睛,道:「二爺放心,我自然理會得,我吃過一回苦了,還吃第二回不成?適才在老太太房裡,太太叫我出來管家,我都沒應承。」
賈璉聽了,十分喜悅,點頭道:「正該如此,等生了兒子,你管什麼不是名正言順?」
鳳姐淡淡一笑,道:「老太太已經發話了,不許下人再議論此事,也不必理會外面的事情,你心裡有個數兒才好。」
賈璉嘆息一聲,將賈赦的話告訴她,末了道:「只是老爺別惹事才好。上回為了扇子,弄得人家破人亡,如今賈雨村降了,他這樣的人咱們家竟是遠些要緊,我看他那官兒做不長久,我也勸過老爺幾回,偏老爺反罵我,說我的不是。」
鳳姐沉吟片刻,道:「府里一年不如一年,外頭的官兒也一個賽似一個往下降,前兒抄檢園子的時候,甄家的女人慌裡慌張地過來,氣色不成氣色,送了三四十口大箱子到太太上房,沒想到賈雨村也降了。」
賈璉奇道:「什麼抄檢園子?幾時的事兒?」
鳳姐道:「也不過才幾日,太太原叫我去的,我便說兩個月沒換洗了,就沒去,園子裡的姑娘們哪個不是嬌客?或者似林妹妹那樣嫁個好人家也未可知,我才不去做這得罪的人的事呢!」說著將邢夫人如何發現繡春囊,如何給了王夫人,王夫人如何來問罪,邢夫人又如何打發了王善保家的過來同周瑞一起等等都說給賈璉聽。
賈璉聽完,不禁目瞪口呆,道:「園子裡是何等清靜之地,竟鬧得如此?怕是不知道哪個丫頭,或者那邊的姬妾丟的也未可知。依我說,姑娘們住在園子裡倒罷了,正經叫寶玉搬出來要緊,林妹妹都出閣了,寶玉也十六七了,還和姑娘們住在一處,成什麼體統。」
鳳姐笑道:「寶玉哪裡肯搬出來?他房裡只怕有幾個人保不住,頭一個便是晴雯,太太最厭惡她生得標緻本性輕薄,又有人趁機告了許多狀。探丫頭倒好,直接給了王善保家的一巴掌,打得還不敢還嘴,可笑最後查抄出來不老實的竟是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叫司棋的。還有一件好笑的呢,薛大妹妹是客,沒抄蘅蕪苑,次日她就要搬走了,連聲氣都沒和雲丫頭通,雲丫頭只得打點衣衫暫住大嫂子的稻香村,虧得雲丫頭這幾年對她推心置腹,她竟如此。」
賈璉笑道:「外頭紛紛擾擾,我瞧裡頭也不清淨,真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外頭甄家抄家了,咱們家反倒自己抄自己來。」
鳳姐搖頭,道:「是咱們太太才得了把柄,故意送到二太太跟前說她管家不嚴呢。」
賈璉聞聲不語,半日方冷笑道:「這家,本就是咱們的,老爺中秋還說了一個偏心的笑話,直指老太太,雖然後來說話圓過去了,可誰不是心裡明白?」
鳳姐安慰道:「橫豎這爵位別人是得不到的,將來還是二爺的,咱們府里都有倚仗著娘娘,好歹忍一忍罷。沒聽到二老爺說什麼怕老婆的笑話?我瞧著倒有幾分意思。」
賈璉撲哧一笑,道:「你們都說我俗,我看二叔也差不離。」
鳳姐瞪了他一眼,撐不住也笑了。
轉眼間到了八月十八,黛玉親自過來拜會,同賈母請過罪,並奉上土儀禮物等。
賈母拉著她坐在身邊細細打量,見她氣色越發比先前好了,道:「你一路奔波勞累,怎麼不多在家裡歇息兩日就過來了?若累了你,我心裡怎麼過得去?」
黛玉含愧道:「老太太不怪我,我心裡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老太太八旬之壽我也沒能親自過來,中秋節也沒能親自打發人送禮,這會子來,已是晚了。」
賈母笑道:「傻孩子,說的什麼話?你父親的主意,你還能攔著不成?何況你並不知道此事,我怎能怪你的不是?何況,我過壽時,你婆婆來了,還帶了你早預備妥當的壽禮,中秋節前,你們家也送了禮,我瞧著都好,就是西瓜味兒不大好,想是雨水多的緣故。」
黛玉道:「家鄉的瓜果倒好,可惜不能帶進京城給外祖母嘗嘗。」
鳳姐笑著上前道:「妹妹心裡記掛著老祖宗,老祖宗心裡就跟蜜糖兒似的,不必吃瓜果也香甜。好妹妹,幾個月不見,越發出挑得好了,也教教我是如何保養的。」
黛玉莞爾道:「我已聽說了你的喜事,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