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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嘆道:「世間哪有婆婆待媳婦好得如同母女?只是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放心些了。」
卻說彼時黛玉諸事料理完,亦到周夫人房中回話,周夫人笑道:「如此甚好,叫灩兒跟著你,我也放心,雖說我也能帶她出門走動,卻哪及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們的自在?過兩日,你跟我出門,認認咱們家的世交。」
對於這些黛玉自是遊刃有餘,忙點頭答應了。
雪雁聽說此事,十分歡喜,黛玉往日雖也跟桑母出門應酬,卻哪及如今名正言順?
周鴻進宮當差時,黛玉都在周夫人房中吃飯,只她和周夫人、周灩母女兩個,前面周衍、周漣則陪著周元吃飯。
飯畢說了些閒話,黛玉便和周灩一同告退。
回到房裡,雪雁便聽黛玉道:「你們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今晚不必上夜了。」
雪雁聞言會意,算算日子,今天周鴻該當回來了,他們夫妻兩個素來不愛屋裡有人看著屋外有人聽著,事後要熱水都是周鴻親自出來叫婆子送進去,只有周鴻進宮當差不在,黛玉獨處時裡間方有人陪侍,外間有人上夜,外間仍是良辰美景,裡間卻是紫鵑。
雪雁起心脫籍,黛玉不大使喚她做事,只叫她調、教下面的小丫鬟,以免等她和紫鵑等人都到了年紀,自己身邊無人可使。
等到周鴻回來了由良辰美景紫鵑汀蘭等人服侍更衣梳洗,方退了出去,雪雁亦走出正房,覺得有些好笑,大戶人家喜歡里外間都有人看著,據聞賈璉和鳳姐在一處時,平兒亦在旁邊,興之所至,也拉平兒一起,這些都是她從別人嘴裡知道的。不過她可不願意,虧得周鴻和黛玉兩個都不喜歡,否則,她這個陪嫁的心腹大丫鬟須得時時在門外等候。
雪雁吩咐廚房上熱水預備著,逕自去歇息了。
她來了這麼些時日,行事不似初來時處處都小心謹慎,不敢隨意使喚人。
次日早起,周鴻今日不必當差,意欲陪著黛玉去上香,亦為家人祈福,周夫人方想起黛玉在榮國府,處處不便,從未能給父母上香磕頭,心裡不免感嘆幾聲,應了他們的請求。
黛玉回來跟周鴻說道:「我從前曾說,不拘在這裡,只要心盡到了便好,咱們如今只尋個清淨之地,倒也不必非得香火茂盛,那樣的地方去了,因有官家女眷,寺廟裡還得驅盡和尚道士和來往香客,倒顯得咱們仗勢欺人了似的。」
周鴻點頭道:「一切依你。」
說畢,周鴻果然尋了城外一處香火了了卻十分整潔乾淨的小寺廟,帶著黛玉過去,人煙稀少,今日去時竟無香客,只有幾個年長的和尚過來相迎,雪雁扶著黛玉下轎,一抬頭,不覺都笑了,道:「難怪這廟裡無甚香菸。」
原來這寺廟門口竟刻著一副對聯,乃曰:「你求名利,他卜吉凶,可憐我全無心肝,怎出得什麼主意;殿遏煙雲,堂列鐘鼎,堪笑人供此泥木,空費了多少精神。」
這幅對聯雪雁亦從別處見過,沒想到竟會有和尚刻錄於此。
周鴻笑道:「這裡的和尚自力更生,不為香火錢說得天花亂墜,故此漸漸沒人來朝拜了。」
黛玉聽了,不由得肅然起敬,道:「如此方見風骨,倒更見誠心,各處和尚尼姑道士滿嘴裡阿彌陀佛無量壽福,實際上哪裡有什麼福壽添身?不過都是為了多得些香火錢罷了。」
廟裡的主持笑道:「阿彌陀佛,奶奶既有如此見解,今兒上香,也不必給我們香火錢,我們這裡自有耕作衣食,只有銀子沒處花。」
黛玉想了想,笑道:「既如此,住持告訴我廟裡有多少師父,明兒我打發人贈每人僧衣僧鞋各一套,豈不是比銀子更乾淨些?我既盡了心,師父們也沒有白為我父母念經一場。」
住持笑道:「如此甚好。」
晌午在廟裡吃了齋,因天熱,便在禪房歇息。
歇息過後,周鴻陪著黛玉在廟中各處遊玩,黛玉難得如此清淨,十分歡喜。
雪雁見二人你恩我愛,言行舉止十分契合,便不打擾他們獨處。
一時忽有人來報說趙家聞聽周鴻陪著夫人來上香,特地送了些香燭茶銀之類的禮過來,雪雁聞言一怔,不知是哪家,忙去回黛玉和周鴻。
黛玉亦覺詫異,她隨周夫人已將自家世交故舊都記得了,並無這個趙家。
周鴻卻笑道:「我知道是誰,叫雪雁收了便是。」
黛玉忙問是誰,周鴻道:「原是我身邊的一個謀士,極有才幹,可惜了,不能出仕,我離開山海關後,他也跟著回京,只說我若出征,再跟我一起。」
黛玉聽了,忙叫雪雁請送禮的婆子過來。
趙家只打發一個婆子過來,給周鴻夫婦請安問好後,也沒甚話說,雪雁預備了賞封,婆子離去後,黛玉方不解地問周鴻道:「我瞧他們家的婆子倒有禮有節,很懂規矩,你那位謀士既有才幹,給你出謀劃策,按理,也該立下了功勞博得前程才是,何以不能出仕?」
周鴻嘆了一口氣,道:「趙雲,哦,就是我這位謀士,十八歲就中了舉人,真可謂年少有為,亦有一身武藝,可惜他中舉後不久,家裡突然遭賊,慌亂中面上被賊人砍了一刀,留下一道極深的傷疤,再難消除,故不能再考科舉,亦無法出仕為官。」
黛玉問道:「趙先生既有武藝在身,何以那麼輕而易舉地讓人砍傷了臉?家裡可曾失了財物?或者可有別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