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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道:「恐怕是沒想到東西兜兜轉轉竟送到了本家。可憐林姑姑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忽然想起黛玉之穎慧靈性,徐氏又道:「林姑姑未必是不知道,怕是無所為。從前接她來住時,管家理事都叫她和婉兒媛兒一同幫算帳,竟不必教什麼,反看得比還透些。」
桑母點頭道:「從前她娘京城這些閨閣女孩兒中就是十分不凡,能想到她之靈透。」
徐氏沒見過賈敏,不知賈敏其如何,但是卻能從黛玉身上能想像到賈敏年輕時的風采,不禁悠然神往,道:「老太太就為了這個特特地從山海關趕回來?」
老太爺雖然受到林如海之託,可是斷然沒有為這個勞煩老太太趕回來的道理。
徐氏素日當家作主,上頭不必服侍太婆婆和婆婆,現今老太太回來,她便如鳳姐一般,須得時時刻刻老太太跟前立規矩,雖然沒有什麼怨言,可到底不及先前自。
桑母看了她一眼,嘆道:「年紀雖大,輩分卻小,不好帶她出門應酬,早就想回來了,偏舊年事情多,老太爺非得給做完壽才叫走,故耽擱到今年。原本還想著再遲兩個月等老太爺過完壽再回來,不想見了這東西,老太爺著實忍不住,先叫回來。橫豎過一二年老太爺大約也該回京了,先回來也使得,就是想回去也十分便宜。」
桑母上了年紀,並不意和桑隆分別,況且桑隆說自己如今坐鎮山海關,卻已有數年不出戰了,等過了七十即使當今不調他回京,他也該上書乞骸骨,退位讓賢。所以夫妻兩個縱然此時離別,亦不過一兩年就能相聚。
徐氏含笑恭維道:「老太爺和老太太為了林姑姑如此,林姑姑若知道了,必定感激不已。」
與榮國府這樣的近親相比,恐怕還是他們桑家為黛玉著想的多些。
徐氏接黛玉過來住的時候,從她隨身小丫頭的隻言片語里隱隱約約察覺到榮國府似乎不僅僅是不教姑娘管家理事應酬交際等事,仿佛也不是很願意黛玉常常出門或是見客,只是他們這幾家偏是位高權重之戶,來接黛玉,榮國府萬萬推辭不得罷了。
徐氏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桑母,桑母眼皮兒都不抬,道:「玉兒住他們家裡孤立無援,就他們掌心裡攥著,是生是死皆由他們說了算。如今玉兒一步步地脫離了他們的掌控,漸漸兒地有了依靠,他們如何能放心?偏咱們這幾家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不然為何就沒帶著玉兒來咱們這些家走動,只有玉兒和各家小姐有來往?小姐不管事,只管頑,正經應酬是各家主母的來往,意味著兩家的交情,偏偏沒有,能想到這些,很是不容易。」
徐氏道:「聽老太太這麼一說,果然如此。這麼說來,林姑姑的確不容易得很。林姑姑住那裡,既處境艱難,可如何是好?」
桑母悠悠一嘆,道:「榮國府才用了姑姑的錢,再沒有立即過海拆橋的道理,眼下二三年內無礙,三年後,難道三年後老太爺回來了,還能由著他們欺負自己的表外甥女兒?」
提到桑隆,徐氏便不言語了。
桑隆乃是三朝元老,雖不及朝中文官地位之貴,但是兵權之重卻是數一數二,又得當今信任,真要想救下林黛玉,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求求上頭也就得了。
問起屏風和盆景的處置,桑母閉上眼睛道:「明兒接玉兒過來,帶她看這兩件東西,若認得就不必說來歷,若不知道就告訴她,聽她的意思,她雖看得透,可是許多事還是讓她知道的好,自欺欺不中用。」
徐氏答應了。
次日一早,徐氏就打發去接黛玉,因要侍奉桑母日常坐臥起居,故這次不能親去了。
黛玉並不覺得怠慢,當即帶著嬤嬤丫頭坐車過來。
徐氏到二門接她進去,去桑母上房拜見。
桑母舉目一瞧,黛玉裊裊婷婷,風姿無限,竟不像賈敏,反而極似林如海,想當初林如海和桑隆年紀相差二十來歲,比桑青還小一些,曾也她跟前頑過鬧過,時光流逝,歲月蹉跎,桑母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忙道:「好孩子,快起來到身邊來。」
徐氏忙攜著黛玉送到她身邊。
桑母拉著黛玉的手,細細打量,見她氣色甚好,不似林如海信中說的體弱多病,便先放下心來,爾後又看她舉止高貴,態度風流,點頭道:「像,像,真是像極了父親,尤其是這通身的氣派,一看,就知道是父親的女兒,想當初,父親跨馬遊街,何等風流!」
說起林如海,黛玉不禁心中一酸,頭一回有說她像父親,而非母親。
她自打進榮國府,都說她像賈敏,鳳姐更曾奉承過像是賈母嫡親的孫女,底下也有一干老婆子們常說,眼前姑娘們再沒有當日姑太太那樣嬌貴的,也就她如今有幾分,她們這麼說,不過是因為自己比三春姐妹們等多了四個大丫頭兩個教習嬤嬤罷了。
徐氏忙勸道:「老太太快別提表叔公了,瞧林姑姑眼圈兒都紅了。」
桑母道:「瞧,上了年紀,總愛回想起往年的事兒,想是聽煩了?」
這話卻是對著黛玉說的,黛玉起身回道:「豈敢,倒是想聽表舅母說說先父的事兒呢,也好叫有個念想兒,不至於只記得先父的音容笑貌,別的再不知道了。」
桑母嘆道:「怨不得,從小就離了父親,縱然過目不忘,見不著面也難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