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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道:「但是,在榮國府眼裡,恐怕他們還認為林家小姐不知。」
長乾帝奇道:「這是為何?」
戴權笑道:「京城世家大戶大概都知道一些,也能估算出林家有多少家業,畢竟一百多年四五代的積累,只是大家雖然心知肚明卻都不多管閒事,所以不曾開口說起。再說,那林小姐年紀太小,素日又只知傷春悲秋,喪事和家業都是榮國府賈璉一手操辦,哪能讓她知道家裡到底有多少東西?兼之他們府上不曾教過小姐管家,所以挪用後亦認為瞞得過林小姐。」
長乾帝來了興致,問道:「既然如此,你方才怎麼說瞞不過林海之女?」
戴權答道:「除非林小姐真的愚蠢無知,否則怎能不知道自家到底有多少東西?小的聽說林小姐天性極之聰穎,林大人去世後還跟從前的世交故舊有所來往,必然是林大人臨死前交代的。當初那小丫頭弄得幾乎人盡皆知,丫頭既知,何況小姐乎?榮國府挪用其家產,林小姐一言不發,不過因為她是個女孩兒家,無力反對,只能假作不知罷了。」
不知這林小姐是聰明得過分呢,還是林如海的交代,總而言之,戴權可以想像得到,倘或她露出一點兒知道榮國府挪用其家產的神色,榮國府絕對不會容她活下去,不為別的,只因為那份家產幾乎上上下下都得到了好處,吃下去的肥肉焉有吐出來的道理。她一個小女孩兒無依無靠,只有不知道才能繼續活下去。
戴權自小長於深宮,吃了無數苦頭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可謂一流,從平常的蛛絲馬跡中幾乎就能將真相猜得七七八八,比為官做宰的還強。
長乾帝聽完戴權的分析,點頭笑道:「林海什麼都好,就是沒修得一門正直有本事的好親戚,也不知他這唯一的骨血將來之東床如何。」
戴權道:「想來不會太差,畢竟桑家現今跟林小姐頗為親近。」
提到桑家,長乾帝臉色微微一變,道:「是桑隆家?是了,朕記得桑隆是林海的表兄?」
戴權點頭道:「老爺的記性好,不錯,桑老元帥正是林大人的表兄。聽說過年前,桑家打發人給林小姐送禮了,不止如此,除服宴還去了管家奶奶道喜,年後還接林小姐家去吃酒。從前沒走動過,林大人去後反倒親熱起來,小的料想,大約是林大人託了桑老元帥什麼。」
在京城裡有權有勢的就那麼四五百家,很多消息瞞不過人,往往這家有什麼風吹草動,立時便傳得人盡皆知,何況桑家又是武將中拔尖兒的一撥人,多少人留意著呢。
也就榮國府自以為瞞得過人,熟料大家門兒清。
長乾帝點頭不語。
他心中已經有所打算,兩年後讓桑隆回京,派其長孫桑青戍守山海關,若是他受了林如海之託,那麼不出幾年,因這林小姐之故,和榮國府必有一番矛盾。
和榮國府相比,他更看重子孫有為的桑家。
長乾帝早看許多世家不順眼了,他們在京城裡盤根錯節,中飽私囊,兼之罔顧國法,作威作福,幾乎做得了半個朝廷的主兒,很多官職輕輕就能謀給自己的門生故舊或者上門巴結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子孫不肖,白占著官位俸祿,真真是打根子底兒就開始爛透了,朝廷豈能養這麼一群廢物,與其養這麼些人,不如提拔寒門子弟為他所用。
他有心動手,奈何太上皇極是念舊,又太過慈悲,幾次三番地插手朝政,不肯放權,因此他只能暫且忍著,等太上皇一去,他就會立即動手。
除了戴權,誰也不知道長乾帝的心思,於連生亦不知道,他雖然有幸得以面見聖顏,卻沒得到什麼提拔,好在因他在聖人跟前露了臉兒,那些曾經欺侮過他的太監不敢再盤剝於他,反和他交好,他在宮裡的日子頓時好過了許多,倒是意外之喜。
於連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但是雪雁卻實打實地得到了好處。
送走於連生後,雪雁過來回話,賈母問起於連生的身世,又問她如何認得的。
關於和於連生怎麼認識的,雪雁早和於連生商量過,兩人同是貧賤之人,不怕人知道,今賈母垂詢,雪雁便實話實說,只說曾經贈過於連生兩件冬衣幾兩銀子,並沒有說自己和黛玉所贈金銀錁子首飾好讓他在宮中打點一事。
賈母笑道:「這可真是善有善報了。人常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你原接濟過他,所以他念著你的好,出了宮就來探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雪雁抿嘴一笑,這是當然,於連生可是她的一條人脈呢!
不過,她現今確實真心和於連生交好。
賈母自然想到了大明宮裡有人的好處,雖然於連生只是個小太監,可是誰能知道他日後是否能步步高升?平素是否能聽到什麼隻言片語的消息?只是此時卻不好明說,但想到於連生與雪雁交好,便道:「好孩子,你服侍你們姑娘十分盡心,我都看在眼裡。」
說著,向鴛鴦道:「拿一點子東西賞給雪雁。」
鴛鴦笑著答應一聲,去了半日,果然拿來一對早已預備妥當的雙龍戲珠蝦須鐲。
鐲子是用極細的金絲編成兩條龍,龍頭蟠曲對接,成為環狀,一顆極渾圓的大珍珠編在雙龍張開的口中,還能靈活轉動,工藝之精,可謂巧奪天工,這就是原著上平兒丟的哪種蝦須鐲,金絲宛若蝦須,雪雁也有一對,是黛玉給的,一直收著沒戴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