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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工即一千日,千工拔步床便是花費三年的工夫做出來,到那時,按著江南的風俗,工匠做床不好,所以也不能請工匠做,而是須得工匠做完了將床送進家中,家中送紅封謝禮答謝工匠,而非付工錢。
雪雁給好兒置辦嫁妝時,黛玉特特提醒她採買打家具的木頭,好木頭可遇而不可求,聽黛玉說她出生之時,賈敏已經開始給她置辦嫁妝了,小到珍珠寶石,大到床榻几案,尋了極好的黃花梨木和紫檀木,只是賈敏一病沒了,她又進了京城,尚未打家具的紫檀黃花梨木等,跟著林如海留下的家業都由賈璉做主,再也沒有見到。
當世規矩,上到書香世家勛貴名門,下到殷實耕讀之戶,家裡正經的嫡出姑娘,其嫁妝都是自出生時便開始置辦,寒門小戶預備的東西不多倒罷了,但是世家名門卻往往都要給姑娘置辦十幾年,雪雁雖不是什麼世家名門,但是丈夫步步高升,自然不願委屈了女兒。
翠柳跟著雪雁日久,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笑著稱是。
收好紫檀,雪雁又備了禮物答謝愛麗絲的哥哥,雖仍在採買木頭,卻再也沒有遇到上等的紫檀,倒是黃花梨木也買了一棵,攢將起來。
彼時邢岫煙已經回了帖子,雪雁忙在家中相候。
邢岫煙嫁給薛蝌後,與人應酬交際,落落大方,不似在榮國府中那般不大顯眼,且薛家豪富,錦衣玉食,打扮得也頗富麗,很有當家奶奶的氣勢,到了雪雁這裡,意欲請安,被雪雁一把扶起,各自分賓主落座。
寒暄過後,邢岫煙笑問道:「麒哥兒和好姐兒呢?」
雪雁抿嘴笑道:「麒哥兒在周家和玄哥兒一同上課,周大奶奶說身邊寂寞,便接了好兒過去住幾日,還沒接回來呢。」
邢岫煙心中瞭然,這幾年冷眼看來,黛玉和雪雁的情分非比尋常,若不是知道她們是主僕,只當是親姐妹了,兩家也親厚得如一家,事事同進退,黛玉對待趙麒和好兒如同親生子侄一般,即使雪雁不說她也知道。
雪雁笑道:「這會子請你來,不為別的,就是聽說你們家要返鄉回京了?」
邢岫煙忙道:「正是,這幾年蒙林姐姐照應,家裡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我們大爺便想重複祖上風光,想著回京,在戶部謀個差事。」她素知雪雁的心性,隨即暗暗一嘆,難怪都說她聰明伶俐,果然如此。
雪雁點頭道:「薛大爺有本事,又能闖蕩,安安穩穩本本分分地做生意,未嘗不能重複舊日之威。既這麼著,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們回京,雖說這裡仍有你們的鋪子,但是畢竟不及薛家行商時的便宜,因此我想著將分子抽回來。」
邢岫煙遲疑了一下,道:「年年都有二三萬兩的進項,你捨得?」
雪雁聽了卻是淡淡一笑,說道:「沒什麼捨不得的,當初也是想著我們家底子薄,我們大爺不做官時還罷了,做了官,各項應酬往來,哪一樣不花錢?單憑那幾畝地的進項,竟是遠遠不夠使費,我又想著多給兒女攢些本錢,因此才隨著柳大奶奶湊了分子,不想倒攢下這樣的家業來,如此已經足夠了。」
有了這些本錢,日後家裡多添些房地商鋪,年年的進項雖不及薛蝌做生意給的分紅,卻也足夠他們這樣一家人的花銷了,很不必再繼續從薛家得分紅,倒落個不好的名聲。
邢岫煙沉吟片刻,道:「我回去跟我大爺商量一番再回覆你可好?」
雪雁笑道:「理當如此。」
話題一轉,雪雁又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邢岫煙忙道:「還沒定日子呢,不過行李東西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只等日子一定,便即啟程,大約三四月份,最遲也不過六月。」
雪雁屈指一算,道:「若是三四月份啟程,也不過一個多月。倒好,去年雖說隨著周家進京送了家書東西,但是一別幾年,終究記掛著,恨不得年年都有書信往來,到時候我再收拾些東西,你們進京,好歹替我捎給我哥哥他們。」
年年往來,不但有於連生的,也有趙家老宅和韓家的,只是她都托送到了於連生處,然後再書信中托於連生打發人送到八景鎮分送眾人,免得趙家老宅說他們一走幾年,只記著於連生等人,不記得他們,若說送東西,仍是給於連生的多,別人少些。
邢岫煙笑道:「到時候你只管打發人送到我們家,我們必然安安穩穩地替你送到。」
雪雁含笑道謝。
邢岫煙又坐了一回,賞了花,吃了酒,方告辭離去,回到家中告訴薛蝌,薛蝌卻不舍雪雁將分子抽回去,畢竟有雪雁湊了分子在內,自家也仰仗了趙家良多,外人不敢欺負,只是他也知道雪雁的思量,畢竟是讀書人家,長此以往不好。想罷,薛蝌便讓邢岫煙去回了雪雁,三日後便將雪雁該得的分子錢送了過去,一共五萬兩,連同帳冊。
薛家的貨尚未賣出,雪雁的錢亦在其內,但是薛蝌卻想得周全,等到貨物賣完得等好幾個月,不如先將銀子給了雪雁,貨物賣完所得便是自家的了。
雪雁看過帳冊,發現銀子多了三千兩,便退了回去,只收四萬七千兩。
薛蝌和邢岫煙夫婦兩個相視苦笑,只得作罷。
雪雁將四萬兩歸攏到自己的私房裡,七千兩放在公中,如今投在薛家的分子都是她的陪嫁銀子,並沒有動用公中的,趙雲從外面回來後得知,道:「都是你的嫁妝錢,放在公中作甚?你只管自己留著,這幾年因你做主,公中並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