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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頭剛稟告過黛玉,聽到雪雁詢問,忙駐足道:「回姐姐的話,是帳房走水了。」
雪雁吃驚道:「怎麼走水了?」
那小丫頭卻道:「是老爺。老爺見過璉二爺後,說要查查帳目,不想老爺病得厲害,跟前的小廝又一時走開去倒茶,老爺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前頭吩咐我來告訴姑娘一聲,說火已經滅了,叫姑娘不必擔心。」
雪雁心頭一跳,難道是為了瞞過庫房裡的財產,林如海故意縱火燒了帳冊?
第三章 教愛女看破生死劫
林如海確實是故意縱火。
他知道,一旦自己去世,不管是林家人,還是賈璉,勢必會拿著帳冊來對庫房裡財產的數目,可是這一半的財產已經轉移出去了,到時候豈不是露陷了?庫房他捨不得燒,只能假裝失手燒了帳冊,反正庫房裡東西多而雜,即使有人覺得數目不對,也沒有證據來證明,何況他相信不管是林家旁支,還是賈璉一定不會用自己原先的下人來清點庫房。
他也只燒了關於庫房的帳冊,外面鋪子莊子的帳冊都沒動。
看著面前從賈敏嫁妝中才挑出來的一些東西,輕巧方便攜帶賞玩,留在黛玉身邊,等他去世了,別人都無法去黛玉房裡索要,黛玉身邊能多留些東西。
與這些東西放在一起的,還有兩箱上等好皮子以及兩箱碎金銀。
林如海斜倚在靠枕上,腿上蓋著狐皮毯子,神色已經是疲憊之極,好容易打發了前來請安的管家下人等,只留了幾個挑出來的丫頭在跟前,正欲吩咐幾句,忽見黛玉帶著紫鵑和雪雁匆匆忙忙地過來探視,心驚膽戰地左右打量父親,唯恐帳房裡的火災傷到了他。
「我不是說火已經滅了?你特地跑來做什麼?」林如海咽下喉間的腥甜,他心知自己不過是三五日的日子,但實在放心不下這個孤苦伶仃的女兒,只能強撐著病體料理後事,從昨夜到今天,他做了各種打算,就沒歇息過。
望著父親蒼白的臉色,憔悴的神情,黛玉不禁含淚道:「爹爹身子不好,歇著便是,巴巴兒地去查帳冊作甚?幸虧只燒了幾本帳冊子,倘若傷了爹爹,叫女兒如何是好?」
林如海招手叫她坐在身邊,卻沒在乎自己的身體,笑道:「橫豎無事,你擔心什麼?我原是想去庫房裡再取些東西才去看帳冊。你來的竟巧,我剛叫人將你娘親嫁妝里的一些東西找出來給你做個念想兒,一會子叫人送到你房裡去。」
提到去世多年的賈敏,望著眼前熟悉的東西,黛玉不由得滴下淚來。
林如海摸了摸她的秀髮,輕聲道:「逝者已矣,你不必太過傷心了。我正經有幾句話囑咐你,才叫人過了些田莊商鋪到你名下,房契地契都叫雪雁給你收著,我跟你璉二哥哥說過了,這些進項將來都送到榮國府里供你日常花用。」
黛玉怔了怔,她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孩兒,心裡十分詫異賈璉沒有提出異議。
一旁的紫鵑納悶地看了雪雁一眼,沒想到林如海居然會叫雪雁管著這樣要緊的東西。
雪雁的神色卻很淡然,她知道林如海一定給了賈璉更大的好處,不然賈璉不可能不在意這些東西,看著不起眼,實際上也值好幾萬兩銀子。
果然便聽林如海道:「你年紀小,又不懂事,不能出門料理外面的事務,咱們家也沒什麼親支嫡派能幫襯你,將來還是託付你外祖母為你做主,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乃至於將來地租進項自然由你璉二哥哥料理,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賈璉管著這些,能撈許多油水,自然是樂意之至。
黛玉怎能不明白?唯有輕輕嘆息,點頭道:「一切都由爹爹做主便是。」
看著女兒清瘦的臉龐,林如海心裡更是憐惜,自己還在時,榮國府因為自己鹽課御史的位置必然不敢對她懈怠,可自己去世後,她再也沒有任何依靠了,還不知道別人如何對待她這麼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但願年年的收成進益能讓人對她另眼相看些。
比之房契地契,賈敏嫁妝里的珠寶首飾古玩書畫就不起眼了些,雖然後者更值錢,但對於黛玉而言,絕對沒有前者來得實惠,林如海抬頭對紫鵑笑道:「房契地契我叫雪雁收著,等太太那些東西送到姑娘那裡,你替姑娘好生收著,我就交給你管了。」
紫鵑本就管著黛玉房裡大大小小的事情,聞言忙躬身道:「這是奴婢的分內事。」
到底是國公府,教出來的丫頭在面對主子時確實不膽怯畏懼,林如海玩味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先帶人去歸置這些東西,留玉兒在這裡陪陪我說說話兒。」
紫鵑沒有絲毫懷疑,福了福身,告退出去,領著人將東西抬走。
等紫鵑出去後,林如海低頭對黛玉道:「我給你挑了四個丫頭,年紀雖大不多,卻都是伶俐敦厚之人,跟著你我心裡放心好些。」說著叫再跟前伺候的四個丫頭近前,一水兒的蔥黃夾襖柳綠背心,年紀都在十三四歲左右,容色平凡,膚色倒還白膩,些微有些風姿。
在黛玉一怔之間,林如海已經叫四人給黛玉磕頭,道:「這是汀蘭、淡菊、清荷、潤竹,年紀有十三歲的,也有十四歲的,為人忠厚,你只管使喚。身契我已經從咱們家裡拿出來了你收著。」果然從床頭小匣子裡拿出一疊契紙,連同匣子一起遞給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