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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郡主坐定後,道:「真真你是個伶俐人兒,還是這樣體貼人意。」
雪雁抿嘴一笑,見到小蘭沏茶上來,忙親自端到寧安郡主跟前。
寧安郡主接了茶放在几上,口內道:「你快坐下,我來一趟,如此叨擾,再勞煩你給我上茶,我成什麼人了?」
雪雁方坐下,只見寧安郡主微微抬手,立時便有一個僕婦出門,不多時,便有許多人捧著大大小小的錦匣進來,登時擠滿了大廳,寧安郡主笑道:「前兒皇后娘娘賞賜了些東西,我揀了幾件精巧別致之物,你留著賞玩罷,別嫌棄,若嫌棄,我可不知道如何謝你了。」
聽她說完,雪雁笑道:「這樣好的東西,我哪敢嫌棄,郡主既送,我就卻之不恭了。」
收下禮物便收了寧安郡主的謝意,日後寧安郡主大可不必擔憂自己挾恩圖報,畢竟當初謝自己的卻是忠順王府,而非寧安郡主。
寧安郡主面上現出十分笑容,道:「日後你閒了,常去我府里走走,周大奶奶和灩丫頭常去,你們見了,也說得上話,我不怕你驚擾。」
雪雁自然願意同忠順王府交好,畢竟一家人都是極聰明的人,自己一個舉人老婆,無權無勢,又不會惹上頭忌諱,因此聽了這話便笑道:「屆時過去,郡主可別將我拒之門外。」
寧安郡主笑道:「便是拒了別人,也不會不讓你進門,放心罷。」
侯保坐在寧安郡主腿上,看著雪雁道:「姐姐,下回你去我們家,我給你好東西吃。」
眾人聽了,不覺莞爾。
雪雁卻認真地對侯保笑道:「那可好,到時候保哥兒可不許小氣。」
侯保搖頭道:「不小氣,我有許多呢,吃不完,玫瑰糖,桂花酥,藕粉糕,糖蒸酥酪,都是好吃的,皇后娘娘賞的,外公外婆送的,媽媽叫人給我做的,我今天還給姐姐帶了許多。快拿上來,拿上來給姐姐吃。」說著朝跟著進屋的僕婦大聲吩咐道,小小年紀,很有氣勢。
一語未了,果然有兩個青年僕婦各自捧著一個朱漆描金的梅花攢盒過來。
東西送過來了,侯保反而不知道說什麼話了,撓了撓頭,道:「給姐姐吃。」
寧安郡主一直含笑看著,吩咐道:「先拿兩樣放在趙大奶奶跟前。」
一名僕婦立時挑了四樣放在雪雁跟前的几上,皆是一色定窯白碟,碟子裡的點心並不多,卻十分精緻,雪雁常吃,一眼便認出是內造點心。
寧安郡主笑道:「你家常不缺這些,只是保哥兒送來了,你嘗嘗罷。」
侯保睜大眼睛盯著雪雁,不住道:「姐姐吃,姐姐吃。」
雪雁笑道:「好,我嘗嘗保哥兒拿來的點心。」說著拈了一塊小小的桂花藕粉菱糕,入口即化,和從前是一樣的味兒,只是冬日並無桂花,想是收的秋季的桂花做的。
侯保見她吃了,笑嘻嘻地道:「好吃罷?這是外婆給我的,我最喜歡吃了。」
雪雁吃完一塊,笑道:「好吃,多謝保哥兒還記得我。」
侯保聽了,十分得意。
寧安郡主摸著愛子的腦袋,問雪雁道:「榮國府老太君仙逝,你去了沒有?」
提到賈母,雪雁收了臉上的笑容,點頭道:「自然去了。也是朝廷恩典,禮部奉旨欽賜白銀五百兩治喪,又命以國公夫人之誥命入葬。」
賈代善當初襲爵,卻是國公,因此賈母仍是超品的國公夫人。
寧安郡主笑道:「聽說才咽氣便鬧了分家,我這幾個月照料保哥兒也不大出門,別人來了,除了幾個相熟的我都不見,見周大奶奶十分哀戚,也不好問她,恐惹她傷感。」
雪雁亦不願多少,避重就輕地道:「分家時,大老爺倒也退了我們姑娘許多東西。」
寧安郡主點頭道:「我聽說了,外頭不知道多少人笑話呢,也不知道是笑話史太君剛咽氣兩個兒子便如此,還是笑話他們家二房貪心不足,倒都可憐賈將軍,還說他比二房略懂有些善心,當家作主後反將府里能有的林家之物一一退還。」
雪雁垂頭聽著,暗暗一嘆。
誰說賈赦糊塗透頂?分明精明得很,當初要納鴛鴦為妾難道是看上鴛鴦的美色?決計不是。鴛鴦雖生得標緻,卻較之襲人等遜色許多,他是看中了鴛鴦管著賈母的梯己,而賈母是打算將所有梯己都留給寶玉的。賞賜秋桐給賈璉也是表明支持賈璉娶尤二姐,表達出對於鳳姐的不滿。如今歸還東西,未必不是料到如此結局,將侵吞孤女絕戶之財的罪名統統推到二房頭上,畢竟當初他貪污的也只是一些,不如二房得的多。
寧安郡主見她不說話,知她不好議論舊主,笑道:「榮國府丁憂,不好出門,外頭只是說說,未曾傳到他們家去。他們府上落到這樣的地步,也是自作自受,你少去些。」
雪雁心裡固然不願意多去,偏她乾爹乾娘在榮國府當差,只得道:「我乾爹乾娘在府里當差,總不好不走動,年下還得送禮呢。」
寧安郡主一想也是,便不言語了。
沉默了一時,寧安郡主道:「你乾爹乾娘是榮國府的大總管夫婦罷?」
雪雁點頭笑道:「正是,當初老太太恩典,叫我認了乾親。」
寧安郡主心中瞭然,當初雪雁救了保哥兒,忠順王府查過雪雁的親友來歷,因雪雁未曾求恩,王府便想施及其家人,然而卻發現她和黛玉、於連生更親密,反與賴家不過是情面上的來往,賴家卻待雪雁極好,儼然親生一般,因此忠順王府瞧出眉目,便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