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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特地把好兒作的兩首詩記下來,打算給黛玉寫信時告知她。
欣榮送的帖子說是今日過來,雪雁收拾一番,不多時,果然聽說人到了。
雪雁攜著好兒親自迎了欣榮進來,見欣榮身上穿得並不鮮艷,倒有幾分暗淡,面容神色也有些老態,不由得十分詫異,不動聲色地道:「姐姐怎麼沒帶哥兒姐兒過來?」
她不知道欣榮自覺到了這把年紀,很不用像小媳婦時的打扮新鮮,加上丈夫有兩個標緻的通房丫頭放在屋裡,故顯得格外端莊,很有主母風範,開口笑道:「原先打算帶了孩子們過來,不想前兒夜裡著了涼,都病了。」
雪雁忙道:「如今可好些了?」
欣榮笑道:「已經吃了藥,好了□分,只在家養著。」
話雖如此說,雪雁仍舊命香椿預備藥材補品,道:「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只這一點子補品倒好,原是旁人孝敬我哥哥的,姐姐拿些家去,給哥兒姐兒們補補。」
欣榮不難於此,也沒推辭,道謝再三,方收了。
雪雁叫好兒上前拜見,欣榮伸手攬在懷裡,讚嘆不已,道:「前兒你們老太太的喪事上我已見了好兒,覺得和你十分像,這才多久?越發出挑了。」
上回見面時,欣榮送了豐厚的表禮,好兒依稀記得,行了禮後,笑嘻嘻地不開口。
欣榮見了,心裡越發喜歡,她極想同雪雁結親,畢竟雪雁非是當年的小丫頭,和她結親,好處極多,奈何自己夫君讀書不成,哪裡配得上他們官宦之家的公子小姐,憑著趙雲和雪雁,只怕極多的人家都想惦記著呢。
雪雁鑒貌辨色,暗暗一笑,嘴裡謙遜道:「前兒先生給取了個學名,穩重了些,若是節前見,還跟從前一樣,禁不住姐姐誇她。」
欣榮又誇了幾句,話過三巡,方提起來意,面上帶著一抹羞愧,道:「按理說,不該來打攪妹妹,只是我們老太太說自己身上不好,得用人參配藥,家裡只剩下一些參膏蘆須,竟沒有上好的人參,雖有銀子,妹妹也知道外頭藥鋪哪有上好的?便是參行里也都是一枝人參截作兩三斷,鑲嵌了參須。走了多家藥鋪,得的都是不好的,我們老太太又挑剔,人參略差一些兒老爺便說我捨不得錢,少不得來求妹妹。」
說到這裡,欣榮羞愧之餘,又流露出幾分滄桑之色。
雪雁聽了忙道:「咱們姐妹倆說什麼求不求的?倒生分了。姐姐要人參,我們家有好些呢,送姐姐兩支又何妨?」她知道欣榮在夫家日子並不好過,從前榮國府尚在,賴家依附著榮國府,欣榮的夫家把她當真佛供著,如今榮國府不在了,賴家也損失大宅子和十幾萬財物,家計不如從前,良田也很有一些被權貴所占,她夫家立時便變了嘴臉,好在賴尚榮仍在為官,自己又很有些體面,他們倒也不敢真的對欣榮頤指氣使。
雪雁命香桃去拿上回於連生送的人參,香桃去了半日,果然拿了一個小匣子過來,打開與欣榮瞧,一共兩支人參,都是拇指粗細,頭小身粗,十分名貴。
欣榮卻道:「太珍貴了,我們老太太也用不著,妹妹不妨另換比這差些的。」
雪雁聞言,頓時一怔。
欣榮莞爾一笑,道:「好妹妹,我知道我來求你,你必定送我上好的,只是我們老太太哪裡是真病了?不過是聽說富貴人家的老太太都用人參肉桂補身,得了人參養榮丸的方子便要配藥吃,又嫌藥鋪里的不好,非得叫我拿銀子去買上好的,若見了妹妹送的這人參,明兒指不定還有什麼主意,不知道得煩勞妹妹多少回呢!妹妹好心,我卻不能如此。」
雪雁恍然大悟,命香桃去拿次一等的人參,在他們家雖說是次一等的,在外頭也是極難得,道:「人參大熱大補,好端端的吃什麼人參養榮丸?你也多勸勸你們老太太些。」
欣榮笑容頓失,苦澀地道:「我若能勸得住,也不會來勞煩妹妹了。自打家裡出了事,哥哥多年沒有升官,老太太就看我不順眼,成日家挑三揀四,綾羅綢緞、山珍海味樣樣都要,略有一些兒怠慢,就哭天喊地罵我不孝。」
雪雁眉頭一皺,道:「你也別太縱容了,揮霍得多了,日後孩子們怎麼辦?若不是姐姐當年嫁妝
豐厚,姐夫如今哪裡能順順暢暢地讀書?也忒得隴望蜀了。」
欣榮道:「妹妹放心,我理會得。」
如今雪雁歸京,諒他們也不敢再對自己使臉色。
彼時香桃已另拿了人參過來,亦是兩支,都是手指頭粗細的,欣榮看了一眼,道:「這也是上好的人參,便是三十換都難得,妹妹破費了。」
雪雁微微一笑,又指著先前拿來的人參道:「我也並沒有破費,都是別人送的,姐姐也知道我哥哥,哪一日沒人送東西,吃用不完的,這幾支人參姐姐只管都拿去,好的自己留著,說不定將來用得上,這略次一等的就如姐姐所言,給老太太配藥罷。」
欣榮聽了,感激不盡。
姐妹二人說起城中之事,雪雁知她消息靈通,便問起李紈母子二人來。
欣榮道:「這大奶奶也是個有能為的人,蘭哥兒娶妻生子都是她一力操辦,如今蘭哥兒做了官,又有娘家人幫扶,將來必定前程似錦,只是為人稍顯涼薄了些,對於榮國府剩下那些人竟都不管不顧,守著這樣的婆婆,蘭哥兒媳婦日子雖說不差,但也說不上好。」